第24章 归来

    监狱的墙内杨平抚摸着夕阳，时间仿佛停滞，监狱的墙外，世界变了。三年的混战使不少地区崩溃，几个大国虽然强势，但是也相应的变了格局，战后一种新的国际格局开始形成，各利益相互抱团形成了一种国家集团的形式。置身事外的澳国解除了国家形式，以一种自由地的形式妥协于各个国家集团之间，不是中立国却胜似中立国，大量的自由行动者反而繁荣了这里，澳国——一个世外避难所。

    国家集团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地域划分已经无法形容，往往是各邦国属于不同的阵营又穿插的各个集团之间。那次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发生在红海，始于此也终于此，国家集团每年都有变动，小的国家和附属势力几乎不停的变动游走，国家集团也由最初的十几个变成了三个，到了最后暂时动态维持在六到八个左右。战后形成的默战一直维持到现在，高萌萌的“共理念”消除了部分国家概念，各势力也加以利用，时代真的变了，几十年前世仇的现在可以在一个战坑里，同样几十年前的兄弟国家现在分处不同阵营，如今也互相仇视。麻雀煽动着翅膀路过杨平的窗口，杨平对外界一无所知。

    没过多久“共理念”的消极一面凸显出来，不少人在消除了意识形态的民族意识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做着损害自己祖国的事情，这种思潮伴随着战争和战后的国家集团混乱的发生着。人性恶的一面在这种理论被扭曲后出现了狂欢，各种悲剧和阴谋丛生，高萌萌在看着自己的理论被曲解和利用后无助的奔走呐喊，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他想起多年前和杨平的多次谈话，曾经不理解的一句话如今他明白了，杨平曾说过智能尚有逻辑束缚，人性一旦游离则永无下限。如今高萌萌信念已死，在一个午后，在他的智慧生活联盟的总部大厦上，和当年的刘安群一样，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飞行，据他的身边人回忆，出事前的几天高萌萌总是在下午拿着一张合影自言自语，而合影上的另一个人就是杨平，一个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很久很久的人了。

    也是在那天下午，杨平依旧在窗台翻看着《竹言》，抬头望向远方，这天的麻雀是两只，它们在等同伴吗。一个阴雨的晚秋，晚上杨平独自在休息室听着电子乐古曲《渔舟唱晚》，屋外的雨淅淅沥沥，时间散发着霉味。突然门被打开了，杨平有些错愕，多年的规律生活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来人没有多余的行为，直接开口对杨平说“1582上级对你的情况有调整，跟我走一趟吧”。那天凌晨，杨平在简单的收拾后，离开了那个生活许多年的齐城监狱，当跟着车离开大门的时候，杨平努力的回忆曾经进来时的场景。门外的建筑和植被都变了，以前的门前空地是一片树林，现在成了一条道路，杨平有些莫名的恐慌，他甚至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他的恐慌很快在黑夜的掩护下消失了，他在车上睡着了。

    车行驶了很久他也睡了很久，等被叫醒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陌生钢结构建筑的机车入口，杨平这时才发现这辆车有点不一样，前面坐着的不是驾驶人员，应该是押送杨平的，车辆没有驾驶员，他们穿着黑色的连体衣制服，车厢里也不是想像中的前后排，是对排而坐，更像一个迷你会议室。就在杨平还在张望的时候，前方的人员用极简概的语言命令道“1582请你进入移动仓”，杨平顺着指示进入了一个算是电梯的东西里，在里面感受到了轻微的上下左右加速度的惯性推力。杨平就这样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墙壁像是一个仪器，房间正中有一个床，床上躺着一位老人，老人旁边是一位护理人员，来人将杨平带进来后就退了出去，房间里除了杨平和床上的老人外，只有那个一心只盯着显示板的工作人员。

    那人说了一句“n9238，约有一个小时，en2要及时通知我”老人点点头，工作人员退了出去。当屋里只剩下老人和杨平时，老人伸手招呼杨平上前，杨平看清了这个人，是王老，他已经瘦的脱型了，应该是大病了一场。王老对杨平先是搭讪调侃道“现在这帮年轻人，这才几年呀，就不好好说话了，有时候这种中英文混合数字的交流方式我真想禁止，但我不能违背社会进化规律呀，你感觉怎么样”。杨平很久没跟人交流了，面对着现在的王老，杨平复杂的心情已经不能顺利的表达出来了，恍惚了半天只是回了句挺好的。王老没有说更多关于杨平的事情，一切都是合理的结果，至于现在也是合理的。王老和杨平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王老终于还是再次开了口，他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其他的事情不能与你沟通了，我需要尽快的和你做个交代。这个世界这些年变了，我们也变了，但是有的东西没变”。

    王老看着杨平突然情绪有些激动，他抓住了杨平的手，颤巍巍的说“救救国族和人类吧，不能就这么去冒险，我这辈子赌了很多东西，可从没拿国族利益去赌。生而世，诸事多谋，然谋人而非谋世，世不处也。我没机会了，虽然不会看到毁灭，但匹夫无力，竭而驱之，我做不了什么了，但我希望你能做些什么”。说完王老的眼神中失去了光，因为他盯着杨平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大约过了一刻钟，王老闭上了眼睛，身体监控系统开始报警，门外的人快速跑了进来，独留杨平被请到门外，呆呆地站着。身后有人叫住杨平，给了他一个电子卡片，并且口头宣布了释放令，杨平在此刻自由了，他无措的看着那个宣读人走了，低头看着电子卡片，此刻杨平像一个在道路上和妈妈走散的小孩，有些无助。

    几天后若拉在一个午后找到了呆坐在临时安置屋里的杨平，这种安置屋可以无条件申请入住，杨平当时倚靠在床边，手里拿着《竹言》在翻看，当他抬头看到若拉时，两人居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随后几天若拉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工作，陪着杨平熟悉现在的生活，晚上若拉搂着杨平，像一个母亲一样看着杨平安静的入睡，他没有急着的让杨平熟悉外面世界。其实这些年世界变了很多，科技也迅速的发展，而普通人的生活只是有些变化，没有到达多么夸张的地步，两极分化很严重，有人依旧过着很多年前的那种生活，而有的人在享受着新式的生活，这取决于个人选择，没有绝对的限制，哪怕自由地澳国，也是分社区的，除了科技感超级现代的超级城市，也有传统生活社区，甚至有肉体寄存而其他一切都在虚拟元城市里的元镇。人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也被不同的生活方式来选择。多年前的各种世界灾难分流了人类，繁衍成了一个小范围的行为，婚姻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形式，科技也在分支。国家集团还在不断地融合与分类，人类的精神方面开始统一理论，出现了新的宗教，灵维协会又分支出了好多现代宗教，甚至与灵域对立的宇宙宗教也出现了好几个。

    这天若拉再给杨平讲这几年的发展现状时，杨平突然问道“小t现在怎么样了”，若拉笑着对杨平说“她呀，我之前听说过，战争爆发前她就辞职了，在柯灵那里做了一阵行政，后来还打着你的幌子找到了曲安娜，曲安娜现在可不得了，虽然没有具体消息透露小t找曲安娜具体做了什么，但是曲安娜很大方的资助了小t的创业团队。那点钱对曲安娜算不得什么，可是小t获得资金后去搞什么生物项目，除了搞农业就是搞畜牧业，与现在的虚拟科技背道而驰，你要知道她的蔬菜和肉类用的是克隆技术，这种科技已经属于边缘科技了，现在医学都开始走新的方向了，人机结合才是主流。她做出来的食物类只供应传统社区，大部分其他社区还是吃合成食物的，小t只能做小产业，理念跟不上方向就不对，没法做大做强。现在虽然传统社区还是过着普通生活，但是被现代科技也多有渗透，真正的超级城市一直用最前沿的科技改造生活。戈恩斯的虚拟仓成功后一直卡在思维上传那一步，好几年了也没听他有突破。不过他的虚拟仓衍生出了许多大行业，现在可以星际旅游了，上个月我还去了一次，通过分布在太阳系各个位置的锁定卫星，直接实时的虚拟化出了整个太阳系的数字镜像，当人们在虚拟仓里时，脑机连接，身体感触器官也通过生物电点触，所以在虚拟出的星际空间里，你可以感受调节后的冷热，有立体影像实时全息，也有声音和疼痛，同一时锁定卫星旁刻划过的流星在虚拟仓里会让你感到震撼。现在全球覆盖了公网，也不再以g的概念来定义通信”。

    若拉还笑着对杨平说“你手里的这本《竹言》估计能拍卖个好价钱，因为纸制品被电子膜代替后已经没有了印刷品，现在的纸质书多数都是收藏品和工艺品了”。跟戈恩斯和乔恩见面是半个月后的古典别墅里，杨平按照若拉的安排在自由地a区甲辰社区见到了戈恩斯，乔恩从欧洲赶来时已经又过了三天，几个人见面没有说什么世界变化科技发展之类的，乔恩单刀直入，和杨平讨论起了三进制计算机的问题。如今的三进制计算机通过虚拟介入后与二进制甚至四进制并行，计算机信息技术已经升级，完全不是之前的那个概念了。杨平在这半个月了解了不少关于虚拟技术发展的情况，现在的虚拟经济已经剥离金融的狭义框架，在各领域都在发挥着主导作用。

    戈恩斯现在所实现的思维上传只是一个初级阶段，并没有达到理论意义上的思维上传，只是在保留肉体的同时，以虚拟仓实现思维游离，更像是个遥控镜像功能。而现阶段的思维游离也只能模拟生理环境基础来实现所谓的类思维上传，暂时无法进行纯思维游离，这样也限制了真正意义上的思维上传。戈恩斯也做过多次实验，上传环境已然需要模拟生理构造，不然单纯上传基本都是失败的，都出现了脑死亡和肉体滞纳。乔恩也笑着说到，其实能达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让出光是脑机连接就失败了上百次，造成了几十个志愿者死亡，戈恩斯差点成了杀人魔王，幸好有人牺牲背锅，不然哪怕现在的水平也不会达到，当初的突破口还真的是你说的时间问题，思维游离于虚拟网络后需要一个类时间的概念。

    乔恩喝了口热茶后看了一眼杨平继续说道“我们最后定义了光兮这个概念，是以光为参照物通过已知态剥离的一个概念单位。它非点非段且有正负，目前是思维上传后思维游离的对标度量。幸好有它，我们才能实现目前初级状态的思维上传，虽然这个思维上传是非正式意义上的。现在的思维上传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但是在虚拟时代的背景下，已经爆发式发展了，目前所谓的思维上传有网络化、虚拟化、机械化、储存化几大类以及数据库化和桥化几个待研究的小类别。电子思维id是网络化的发展方向，穿越游戏和星际旅游是虚拟化的产物，机械化派生出了人机意控和机械复合人，在医学领域也成了一个发展方向，新兴的思眠殡葬是储存化出现的一个新的行业”。然后乔恩话题一转对着杨平说“亲爱的杨平，要不你来我的游戏公司吧，我把这个企业可以送给你，最近我们开发出了一个新概念游戏，相信你会感兴趣”。

    杨平手握着《竹言》喝着热茶没有言语，多年的孤独使他的行为有些异常，杨平放下茶杯，看着乔恩说“你说说看，怎么一回事”。乔恩看到杨平感兴趣还是很高兴的，他说“我用之前有个叫做芥子世界理论的观点做出的，以本我为基点，围绕个人数据虚拟出一个世界，通过大数据整合出穿越效果，只要某个时代的数据够多，利用光兮衡位，就可以从自身虚拟出一个元宇宙。理论上只要有数据你可以去往任何时代，这种穿越游戏已经发布了第一版，你来了我们发布新版好不好”。戈恩斯这时打断了乔恩的无赖，他有点生气对着乔恩说“不让他用这些破游戏来烦杨平”，转头又对杨平严肃的说到“其实目前要实现真正的思维上传有一个坎儿没有突破，缺少一个纯数据环节或者说是一种暂停机制，戈恩斯目前明面上和私下里进行了多次拆脑实验的进阶版，发现了一个问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思维这个概念，也就是说蚂蚁的思维也是思维，人类的思维也是思维，但是同时你也可以定义两者都不是完整的思维，它们只是某一时刻的伪数据，好吧我谈的远了，就目前来看，光兮零点析出单向思维面，抛出感受区域，理论上只是一种仿生。这样说吧，要实现真正的思维上传，虚拟思维和肉体思维只能保留一个，如果两者都保留，那只是肉体思维在虚拟中的遥控，不是真正的思维上传”。杨平右手食指扣着那本《竹言》静静的在思考，许久说了一句话，他对戈恩斯说“也就是说，只能死是吧”。戈恩斯无奈的回到“你要这样说也没有错”。

    杨平叹了口气喃喃到“1582年消失的十天是人为的，是个骗局”，说完起身走到窗台前，看着夕阳下别墅外人们拉长的身影，回头对所有人说“我给大家再讲个故事吧”，在座的几人支起了身子，听杨平仔细的讲了起来，故事的名字叫 《莒将行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