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苏肴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机，感觉最后那一句话就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车库里面的灯很暗，于灼清已经把车钥匙给拔了，但是车里还是很暖和。
苏肴没说话，于灼清也没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在这里。
“先回家？”于灼清过了一会声音很低的问，不知道是车里面环境比较狭窄还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吹风吹久了，于灼清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诱惑。
“嗯。”苏肴很小声的回答。
苏肴抱着那束很大的玫瑰花，被于灼清揽着坐电梯回家了。
所有的灯都被于灼清打开了，苏肴丢了魂一样鞋都忘记换就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于灼清似乎是觉得苏肴这样有点可爱，自己站在鞋柜旁很轻又带着无奈的笑了一声，之后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柜子上拿起了苏肴的拖鞋。
“苏肴。”声音很软，带着点心疼。
苏肴的目光移到于灼清的脸上。
于灼清提起裤腿蹲了下来，手抓住苏肴的脚腕，然后帮苏肴把运动鞋给脱了。又细心的脱掉袜子，然后给她换上拖鞋，自己又把运动鞋放回到鞋柜里。
苏肴眼眶从刚开始就泛着一层无法忽视的红。像是熬夜加班，很久都没有睡过觉。
于灼清坐到苏肴的身边，手放在苏肴的肩膀上，用力把人硬掰着面对自己。
苏肴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没有应声。
于灼清柔和的目光中带着很多复杂的情绪，然后克制的在苏肴的嘴唇上亲了亲。
苏肴的嘴唇动了动，在于灼清往后退开一点的时候很主动的迎了上去。
于灼清愣了一下，就感觉到苏肴温润的嘴唇在自己的唇上发泄似的咬了一下。
于灼清唇角勾起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笑，然后一只手按在苏肴的脑后，一只手扶着苏肴的后腰，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吻的有些用力。
苏肴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去，但是这种窒息的感觉让她有一种自虐的享受。
她身体又往前靠了一点，手攀着于灼清的脖子。
“苏肴。”于灼清用气音在苏肴的耳边蛊惑一般的叫了一声，热气喷在苏肴的耳根，苏肴生理性抖了一下。
然后耳骨就被于灼清含住，舌尖安抚一般的临摹着苏肴的耳垂。
苏肴的手握拳，觉得自己恨不得嵌在于灼清的身体里，和他在任何一秒钟都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于灼清把苏肴从自己怀里推开一点的时候，苏肴看起来凌乱又迷离，像是陷入到一种孤独的悲伤里。
“还难过？嗯？”于灼清手指卷着苏肴额前的碎发，温柔低软的声音包裹着苏肴的心脏。
苏肴抿了抿嘴，没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要怎么说呢，自己那个糟糕的家庭，还有今天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好像也不单单是这些，这些只是腐朽之下的冰山一脚，她觉得，自己从内里都是肮脏的。
“苏肴，还要不要亲？”于灼清手指温柔的捻着刚在被自己亲过的耳垂，声音很低，哄着面前这个迷茫又伤心的姑娘。
苏肴的眼泪是在这一刻断了线一般落下来的。沾湿了细长卷翘的睫毛，流过微红的脸颊。于灼清直直盯着苏肴，很慢很温柔的吻掉苏肴的泪。
“肴肴。”
“难过的话，可以抱着我。”
于灼清说着，伸出手，还没等苏肴有什么动作就直接把人揽在怀里，手轻轻的揉着苏肴散落的头发。
苏肴的抽噎声不是很明显，但是于灼清这样抱着她还是可以感觉到苏肴的身体时不时抖一下。
于灼清没有多问，只是一下一下很耐心的顺着苏肴的背。
“于灼清。”苏肴哽咽着喊了一声。
“嗯。”
“我们今天去酒吧聚餐了。”
“我知道。”
“但是被保镖赶出来了。”苏肴平静了一点，但是头还是埋在于灼清柔软的针织内衬里。
于灼清的手顿了一下。
“我们本来玩的很开心，但是那两个保镖就突然闯进来了。”苏肴小声的说着，像是回到家和家长告状的小朋友“他说我们身上都是腐烂的味道，让我们离他远一点，说我们晦气。”
本来很委屈的，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肴反而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
于灼清很轻的拍着苏肴腿上的灰尘。
“被赶出来的时候，摔倒了？”于灼清很耐心的问。
“没，被推了一下。”
于灼清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滑动，眼底带着沉沉的情绪，然后在苏肴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于灼清。”苏肴抬起头看了一眼于灼清。
“嗯。”
“当时被赶出来的时候，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于灼清的嗓子有点哑。
苏肴回避一般的又重新把脸埋在于灼清的肩膀上，细细的闻着于灼清身上洗衣液淡淡的香味。
似乎是在想话要怎么说。
怕什么呢？就是害怕，很单纯的害怕。
但是害怕之后呢。
“我当时很怕别人那种异样的眼光，仿佛我们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是什么异类，甚
至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腐烂的臭味。”
真的有的吧，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也不是那样鲜活了，起码在被推搡着离开的那一刻。
“我当时很害怕，也，有点后悔。”苏肴最终还是说出来这个词，这个她最不愿意说出来的词，本来她觉得见到于灼清之后，这些好像也没有那么过不去了，可是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害怕，那种转瞬即逝的后悔，也并不是永远都不会卷土重来。
“可是我怎么能后悔呢，那明明是一个很不错的，很有意义的职业。”苏肴质问自己。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被用厌恶和不理解的目光盯着的时候，她全身发麻，想到的不是什么意义，而是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工作，这个让大家都避而远之的工作。
人都难逃自私，她想。
“我大概，是个自私的人。”过了一会苏肴说。
“苏肴，事情不应该是你这个想法。”于灼清很认真的解释。
苏肴没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很悲伤，就好像情绪在心里堆积了太久，久到她的灵魂也跟着摇摇欲坠。
“那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于灼清总是能用最温柔又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给苏肴一种安定的抚慰。
苏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忽然释怀，又像是在很用力的下定一个决心。
“我，我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恨我爸爸妈妈，我觉得他们虚伪，觉得他们自私又好面子，我甚至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这样一对吝啬于给我爱，却理所当然要求我的父母。
我在很多个长夜里觉得我的生命一文不值，觉得他们给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我满身都是恨，却也虚伪的扮成一个乖乖女的形象，委屈自己做很多不喜欢的事情，没勇气拒绝别人的要求和期待”苏肴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的语气像是尖锐的力气，一下一下，直直朝着于灼清最柔软的地方深深的扎去。
“苏肴。”于灼清瞳孔深深的倒映着苏肴的样子，是他爱的样子，从来没有苏肴说的什么一文不值。
但是苏肴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下去，她害怕自己一旦停顿下去，就没有勇气把自己这些肮脏的情绪再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于灼清的面前。
“我还善妒，我所有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努力克制的友好。以前嫉妒宋明安有一个那样完整的家庭，羡慕她得到完整的爱，又嫉妒她拥有完整的爱，可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矛盾的，清醒的认识到自己那些嫉妒都是错误的，却没办法控制。
后来到了大学，我又嫉妒何靖轻而易举拿到国家奖学金，嫉妒周子如的好人缘，嫉妒李洋舒有很好很好的男朋友，然后奇奇怪怪的和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
苏肴眨了眨眼睛，就好像自己现在在说的，是一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冷静的让人害怕。
“可是我明明嫉妒，却虚伪的笑着，说着祝贺你，说着你好棒，我怎么能那么虚伪呢，又为什么控制不住呢。”
“于灼清，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怎么就是这样的存在，我很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理智，管不住这些波澜起伏的情绪，然后失掉很多或许并不重要但是却难得的人。”
“苏肴。”于灼清整个人像是被鞭子狠狠的抽打着灵魂，疼的人眼晕。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她很认真的看着于灼清，难得的没有躲避目光。
于灼清皱着眉，心脏抽着疼“肴肴，没有什么一文不值，也没什么虚伪和糟糕。”
他说完亲了亲苏肴的唇角“不管你内心是否做过挣扎，你所做出来的，就是你真实的样子。”
“可是”苏肴还没有说话，于灼清的吻又落了下来。
“嫉妒着，埋怨着，怀疑着，但是依旧清醒的知道自己怎样做是对的，依旧对所有人都很好，苏肴，这不是虚伪，是一种难得的坚持和纯真。”
苏肴眼睫微微颤着，那些在心里不断颤抖的情绪，在此刻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捉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他说那不是虚伪，而是难得的坚持。
“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心里面也有很多思虑，但是有的人选择放纵情绪，选择宣泄，选择很多种自私的，只为了自己的方式，但是你看，你从始至终都在和自己做斗争，都清醒的分辨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苏肴，这不是坏事，而是世间的一种难得。”
说完又亲了亲苏肴的唇角。
苏肴的冷静都在一瞬间崩塌，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迷茫的挣扎，好像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面前这个男人下了一个好的定义，她甚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因为事实如此，还是于灼清主观的偏爱。
她只是觉得混沌又有点享受一下一下的，来自于灼清的蜻蜓点水的吻、
即使是后来分开之后，苏肴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她迷茫又忐忑的问“于灼清，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于灼清那样坚定怜爱的对她说：那是一种难得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