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爱殇句号
苏玄微呼吸都在发苦。
我都知道了，你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夜承宇眼底红得不正常，用他仅存的力气，紧紧握着女子纤细的手指，很紧很用力，仿佛要将女子融入生命骨血一般。
平常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男人，如今面容枯槁，比垂危老者还要无力。
明明所有的疼痛，都在夜承宇身上。
苏玄微眼泪流得近乎干涸，窒息感萦绕，全身都在发抖，疼得麻木。
她哭得说不出一句话，用力回握男人的手。
夜承宇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腹部早已缝合，伤口如蜈蚣爬行般，既可怜又可悲。
手指被货车压扭曲，早已没了记忆中的白皙骨节分明。
朝汐唇角紧抿，捂着眼睛别开脑袋，不忍看夜承宇如今的模样。
苏玄微心底一阵阵抽搐，哽咽地问：“夜承宇，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死啊！
她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三天前，她还看到夜承宇一脸拽样。
如今却躺在这里。
药石无灵，无力回天。
夜承宇他明明是这般年轻。
她情愿看到他意气风发，眉飞色舞的样子。
也不愿看到他了无生机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死神降临。
可是，命运从来都没有如果。
更没有时光倒流。
夜承宇桃花眼渐渐充血，唇瓣早已没了血色，轻轻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苏玄微将耳朵凑过去。
他温热无力的呼吸划过，女子很认真的听，终于听出他说什么。
夜承宇说：“前妻，忘了我，永远忘了我。”
苏玄微好不容易咽回去的眼泪，瞬间飙了上来。
女子无声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唇咬得渗血，露出点笑容，泪眼婆娑望着他，轻声说：“好，我答应你，我会永远忘记你的。”
夜承宇唇角勾起，笑容带着淡淡的忧伤。
最刻骨铭心的悲痛，是无法用言语诉说的。
苏玄微哽咽的擦眼泪，用指腹描绘他的变形的手指，轻轻拂过他手心的纹理，手上细微的伤口。
夜承宇瞳孔开始放大，呼吸越发急促，硬生生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那足以带走他所有光芒的暗红液体，将他原本就肿得看不清本来面容的脸，染红。
苏玄微惊慌失措，急忙用衣袖替他擦拭。
可无论怎么擦。
那暗红的液体像是死死缠在他骨髓里。
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夜承宇眼尾带着血痕的桃花眼，闪烁期许的光，用很深很深的目光，直直望着女子。
那目光，仿佛要将女子深深刻在灵魂里，拓印在记忆深处。
他眼里闪过几乎淡不可见的期许。
苏玄微瞬间明白了。
女子睁着被眼泪染红的双眸，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
慢慢靠近，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抚上夜承宇干涩的唇瓣，像是在抚摸蒙尘的珍珠一般。
苏玄微在他干裂的薄唇上，落下虔诚的，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光穿透两人的轮廓，描绘俊男美女的身影。
其中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竭力微笑。
另一个弯腰俯身，垂下眼帘，哭得不发出丁点声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弥留之际。
夜承宇想要一个吻。
苏玄微如他所愿，落下此生最沉重的一个轻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如果可以，两人都希望时间可以暂停。
永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夜承宇唇角扬起幸福的笑意，浅浅的。
眼眸对上女子氤氲的眼睛，用尽所有力气，将女子恬静的容颜融入记忆里。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男人终究，还是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
“滴———”器械长鸣。
时间，最终还是吹响了生命终止的号角。
紧紧握着她手的力道，一点点松开了。
苏玄微依旧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眼泪顺着两人的吻，一点点滑落。
滑过故事最开始的地方，是清风吹动发梢，打在男人耳畔的悸动。
有医生想上前查看。
被默默哭泣的朝汐拦了下来。
朝汐对着医生轻轻摇头。
时针，最终还是因夜承宇的离开，而暂时停顿。
苏玄微慢慢闭上眼睛，依旧没有移开这枚吻。
过了不知道多久。
苏玄微感觉到，夜承宇曾经温热有力的手，一点点冰冷下去了。
再也没有生命的气息。
瘦弱的身躯开始一点点颤抖，很轻微的发抖，像是在极力隐藏心底的爱殇。
她将男人血染变形的手，慢慢放到他身侧。
时光，再次带走她身边人的生命。
苏玄微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是泄洪一般，哗哗流下。
她哭得很小声，如伤口被挖开的小兽般，强忍着濒临死亡的心痛。
朝汐走到女子身后。
握住她的手臂，给她传递强撑着不倒下的力量。
几个医生走过来。
默默检查夜承宇的呼吸，心率，瞳孔，脉搏……
在生命检测器长鸣的那一刻，就有人恰下时间表。
医生早就见惯了生死，一本正经，公事公办地说：“夜承宇，男，27岁，于2022年4月31日下午三点五十二分十八秒，在怀沙医院急救室，抢救无效，现宣布死亡。”
顿了顿，医生接着说：“病人脑电波消失，宣布正式死亡。”
华国生物学角度承认的正式死亡，是心率停止。
脑死亡，意味着他终究与世长辞。
苏玄微第一次觉得。
手术室的灯光，太过刺眼了。
无影灯，最终还是照在夜承宇无血色的脸上。
苏玄微捂着心房抽搐的位置。
看着护士替夜承宇，一点点盖上白布。
护士将覆上白布的手术推车，慢慢往门外推去。
苏玄微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朝汐的手，不要命似的往手术推车方向跑去。
眼泪珠子，顺着她奔跑的动作，一颗接连一颗滴在手术室光洁的地板上。
女子疯魔般，猛然推开护士，一把掀开白布，整个人扑到夜承宇冰冷的身上。
闷闷的哭声透过血染的手术台。
整个手术室，都回荡着女子悲痛欲绝的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