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弥留之际
这封信不长，只有短短的两页纸。
信封边角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很浅的灰黑，女子还是看出来了。
指腹抚摸着烧焦的信封。
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火光灼烧她滚烫的心，疼得要死。
轻轻展开信纸。
朝汐也凑脑袋过来看。
信件如下：
“前妻，见信如晤。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尚在人世，也可能死了。对不起，我一直都在骗你。
相信李翼已经代替我说了一遍"对不起"，我本想亲口对你说的，或许没机会了。
我亲口提出的离婚，放你自由，不后悔。苏倾只是个幌子，她自称是我前女友，我没否认，不过是想名正言顺让你离开。
你是我灰暗世界里，意外闯进来的阳光，很炙热，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差点没将我烧死。算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就是在耍流氓了，虽然我真的很想继续对你耍流氓。
我早就知道了，朝汐是你亲弟苏玄璟，虽然我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朝汐。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爱你护你的亲人，而我，身处夜家，永远都是勾心斗角，从未感受过一点骨肉情谊。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放你自由，却见不得你身边站着其他男人。我很矛盾，也很纠结，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脉早已沉疴。三年很短，也很长，我已经耽误了你三年，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有些事情，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当我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却又忍不住想，一副残躯，我又怎能给你和孩子幸福。凭什么拖累你一辈子？
你只是前夫早逝，不是丧夫。听我的，孩子不要留下，孩子不能成为你的负担，你还年轻貌美，有的是时间和幸福。
夜北辰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当然，这只是前夫的建议，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苏玄璟，我知道你也在看信，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白痴。现在，白痴再也没有机会给你发红包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白痴的前妻，不要再让她落泪了。
若病魔没有带走我的生命，或许我会一直纠缠，直到最后一刻。
对不起，我脑子没坏，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前夫我给不了前妻幸福，只能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
留下这本早已作废的结婚证，没别的意思。这是我除了你之外，最珍视的东西，现在，我将结婚证，交给最珍视的你，希望你能将这份我偷来的结婚证，跟我的骨灰埋在一起。
前妻，答应我，前夫给不了你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
苏小姐，谢谢你此生的关照。若我真的死了，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定要换个丑一点的容貌，也要一副强健的躯体，继续对你耍流氓。
我不知道生命何时走到尽头，隔着信纸，心底藏了许久的我爱你，终于有机会写下。这份感情，会随着我的离世，盖棺定论。
苏玄微，我真的很爱很爱你，直到最后一刻。
此致。
前夫夜承宇。
绝笔！”
最后二字，力道穿透纸张。
可见写信者，早已怀着绝望的心，拼尽所有力气，才写下这封信的。
苏玄微终于知道，痛到窒息，是一种怎样悲痛交加的绝望。
心如死灰，万念俱灰。
望着女子泪眼婆娑，无声痛哭的样子。
李翼欲言又止。
想了好一会，他还是将偷偷藏下来的单子拿出来，对苏玄微说：“少夫人，这个，我想，您也有知情权。”
女子抬起早已被眼泪模糊了的视线，目光没有焦距看去。
朝汐亲自走到李翼身边，接过来，垂下眼眸扫了一眼，瞳孔一缩。
他踌躇往回走。
将薄薄的纸张递给女子。
苏玄微早已没了知觉，哽咽地接过。
手都是哆嗦颤抖的。
两份诊断书。
日期是两年前的。
一份是慢性髓系白血病，另一份是心力衰竭。
病人信息皆是夜承宇。
苏玄微专业是脑外科，对慢粒白血病和心衰也有轻微的了解。
都是很严重的慢性疾病。
或许，夜承宇早就预料到死亡，才毫不犹豫挡在货车跟前。
监控画面中。
所有医生都停下动作。
苏玄微神情呆滞望着手术监控。
坚守的灵魂，一下子被抽离了。
她也是外科医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分钟。
手术室走来一个身穿无菌服的医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医生身上。
医生公事公办说：“对不起，病人意识开始涣散，我们已经尽力了，二位请随我来，病人想见你们。”
脑袋嗡的一声。
如奈何桥畔吹来寒风。
苏玄微冷彻入骨，整个人都在发抖。
朝汐心底五味杂陈，轻声说：“姐，我们过去吧，晚了就……”
晚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换上无菌服，消毒。
朝汐扶着脚步虚浮的苏玄微，两人慢慢走进去。
无影灯十分刺眼。
消毒水气息刺激人的神经。
整个手术室，都陷入死寂般的惨白。
医生护士都退到旁边，垂眸敛容，双手放在身前。
夜承宇全身都是伤口，一脸平静躺在手术台上，唇角勾起很轻的笑意。
重伤下，是一双清冽如桃花般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玄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夜承宇右手脱臼，已经接上了，混合着浓重的消毒水气息，粘粘腻腻的指腹还带着刚流出来的温热血液。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
女子下意识双手握住男人的手，想要用自身的体温，赶走男人手里的冰冷。
死寂一样的寒冷。
男人手上，全是暗红色的液体，混合消毒水。
滚烫的鲜血，将她颤抖的心灼伤。
混身都散发死亡的气息。
夜承宇死白的脸动了几下，氧气罩随着他的动作，移位。
苏玄微会意，将夜承宇的氧气面罩移开。
露出他面部骨折，肿得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夜承宇唇瓣干涩全是死皮，一字一顿说得很吃力，声音发哑，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能纠缠你了。
女子眼泪一颗接连一颗滴在男人手上。
苏玄微吸了吸鼻子，拼命的摇头，唇角露出笑意，亲了亲夜承宇的手，哽咽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