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替我们，向着朝阳高歌
朦胧之中。
玲娜感觉自己好像深陷在一片泥沼之中，周围弥漫着冰冷的黑雾。
她很害怕。
那片泥沼之下，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拉着自己，不断向泥沼深处陷去。
“快来吧，和我们一起。”
“快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都是因为你。”
“都怪你。”
“要不是你”
黑雾之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冰冷的看着不断下陷的玲娜，却无一人伸出手。
他们的口中不断低声呢喃着。
“留下来吧。”
“留下来陪着我们。”
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如今却满脸怨毒的看着她。
“你辜负了我们！”
“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死！”
“罪人！”
面对曾经战友们的指责，玲娜只能低着头，轻声辩解着：
“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
可无论她说什么，周围的指责声都没有消失，反而还越来越大。
在那些人之中，还出现了几个玲娜熟悉的身影。
被捆在铁椅上，双眼被挖掉的卡文迪，用他那淌血的眼眶死死瞪着玲娜。
“不孝女！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那帮人混在一起！现在好了，我也被你害死了！”
手脚全被打断，被吊在铁钩上的彼得怨毒地咒骂着：
“你这扫把星！要不是你非要去袭击公爵府，我们帝都的兄弟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艾文大公抱着只剩一个脑袋的莎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莎莉脖子的伤口处流淌到地上。
“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却害我被父亲亲手杀死！”
玲娜痛苦的抱着头，不断向大家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留下来吧，留下来赎罪，留下来陪着我们吧”
是啊，像自己这样的罪人，为什么要独活呢。
玲娜放弃了挣扎，开始任由身下的泥潭将自己慢慢淹没。
小屋里，卡文迪正不断在原地踱步，他将烟斗拿起来又放下，想要开口，却又怕打扰到正在专心为玲娜治疗的泰坦。
忽然，卡文迪感觉到玲娜的气息猛地衰弱了下去。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焦急地向面前的黑发青年询问道：
“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肖松眉头紧皱，额头的汗刚一流出来便被他的体温蒸发，此刻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在全速运转了。可他依然留不住玲娜不断流逝的生命力。
“不行，她的生命力流逝得太快了，应该是她自己选择了放弃。”
“怎么这样！求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玲娜啊！”
卡文迪的声音激动地颤抖，至高无上的法神大人，在这一刻无助的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照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的，必须给她灌注生命力。”
“那就灌啊！”
肖松沉默了一下。
“我的这具身体是个傀儡化身，是没有生命力的。”
“那就用我的！”
卡文迪激动地大喊道。
肖松摇了摇头。
“你的年龄太大了，消耗掉的生命力基本上补充不回来了。”
“我不管！只要能救玲娜，就是把我这条老命搭上都行！”
卡文迪双眼通红，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力都注入到女儿的身体里。
“泰坦先生，要不用我的吧，我的身体壮实，扛得住。”
肖松瞥了一眼躺在一旁，全身裹满绷带的彼得。
“就你现在伤成这样，体内还能有多少生命力。你们先冷静点，生命力不一定非要是人的，去给我抓点魔物回来，要那种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种。”
“我这就去！”
卡文迪如同得到了圣旨一般，一溜烟从少年的小屋里冲了出去。
肖松则坐到了玲娜的床边，从他指尖延伸出的蛛丝一直深入到玲娜的体内，他暂时用这些蛛丝将玲娜四分五裂的心脏拼凑到了一起。
破碎的心脏在青年精心的保护下，勉强还能为玲娜供给最低限度的血液。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玲娜的生机还在不断流逝。
没办法了，为了挽救玲娜的生命，肖松决定铤而走险了。
他打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胸腔里面那颗紫色的宝石放在了玲娜的额头。
不知道玲娜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自己的神识。
“好安静啊。”
玲娜的意识深处，她已经放下了一切，全部沉浸到了那片泥潭当中。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这片泥潭中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好像来到了一片虚无的世界。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这样的虚无让玲娜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她好想一直就这样下去，什么革命，什么未来都与她无关。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泥潭的平静忽然被打破，一只大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感受到了外来者，泥潭开始躁动了起来，无数面目扭曲的身影挣扎着，嘶吼着冲向那只大手。
它们试图将那只大手撕烂，毁灭。
可被毁灭的却是它们，那只大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那些扭曲的怪物们冲毁成一滩烂泥，然后在玲娜惊讶的目光中将她一把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不要！”
见到外面那些死状凄惨的亲友，玲娜立刻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叫了起来。
一种抗拒之力从她的身上爆发出来，试图将肖松的神识从这方世界里推出去。
肖松的神识一瞬间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可他硬是顶着玲娜的抗拒走到她的身边。
“玲娜，听我说，你难道不想看到那个人人平等的新世界了吗？”
“不要，我不要，不要”
玲娜依然蹲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着。
肖松皱了皱眉，组织的覆灭和同伴的牺牲给了她太大冲击，现在的她已经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了。
尽管很残忍，但肖松只能使用备用方案了。
“玲娜，看着我！”
肖松的双手夹着玲娜的脸颊，强行让她看着自己。
可是玲娜目光闪躲，完全不与他对视。
肖松不管那么多，抓着玲娜的脑袋，强行让她看向那些死状凄惨的亲友们。
“不要，不要啊！”
玲娜再次发出一声尖叫，这一次的冲击比上一次还要强得多，外界玲娜身体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肖松的神识也被这一道冲击弄得险些涣散。
“看着他们！”肖松大声喊道，“看着你的父亲！他可是法神，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个！他会被区区一个艾文帝国的人抓住吗？不要小看你的父亲！”
“父亲对啊，我的父亲是法神”
卡文迪受刑的虚影渐渐淡去，一个身穿法袍，站在法师塔顶呼风唤雨的卡文迪顶替了他的位置。
“还有彼得，他在面对对方剑雨的时候依然挺身保护了你，这样的同伴怎么会责怪你？”
“彼得”
一个宽厚的背影出现，那人手持盾牌，如同一道堡垒阻挡着敌军的冲击。
“还有你的那些同伴们，他们明知是死路一条，但还义无反顾地为了你选择牺牲，难道在你的心里，他们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他们，都是我引以为傲的战友啊！”
玲娜忽然抬起头来，周遭的黑暗瞬间一扫而空。
所有的战友们都在天上微笑的看着她。
“参谋，新世界我们看不到了，但你一定要替我们，向着朝阳放声高歌啊！”
泪水瞬间打湿了玲娜的眼眶，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带上了那副面具。
“大家对不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的，一定！”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肖松的神识也默默从玲娜的精神世界中退了出来。
现实世界中的玲娜，一颗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到枕头上。
“我回来了！”
卡文迪一脚踢开小屋的大门，他飞快地冲到玲娜的床前。
“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还好，暂时稳住了。我让你抓的魔物呢？”
“都在外面呢！”
肖松顺着卡文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小山高的一堆透明魔物被卡文迪堆在了屋外。
“干！你抓那么多干什么！你想把你女儿撑死啊！”
“嘿嘿，”老头伸手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怕不够吗。”
“服了你了，先给我抓几只进来。”
“好嘞！”
老头现在就是肖松最忠心的马仔，他让向东，自己绝对不会向西的那种。
肖松接过老头递过来的魔物。
“这东西怎么这么奇怪啊？”
这东西说是魔物，更像是一团有生命的黏液，软软的，滑滑的，摸上去有点舒服。
“你没见过这个？你不是要最难杀死的魔物吗，这个黏液怪遍地都是，而且不用特殊方法基本上杀不死的！你把它一切两半，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这么神奇？”
肖松抓了抓手中的黏液怪，要不是它的确在微微的蠕动，几乎发现不了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不过，的确如卡文迪所说，这东西体内的生命能量根本不是盖的啊。
“再去帮我拿个两个过来基本上就够了。”
“那剩下的呢？”
肖松瞥了他一眼。
“你拿来的当然是你来处理了。麻利点，我要给你闺女治疗了，别来打扰我。”
被赶出来的卡文迪，看着面前这小山一样的一堆黏液怪，他现在后悔极了。
“早知道，就不抓这么多了。”
屋内，肖松抓起一个黏液怪，用蛛丝将它与玲娜的手臂联在一起。
经过他的催动，黏液怪开始一点点的变小，最后化成一滩清水消失了。
而玲娜的面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
将三个黏液怪的生命力全部导入玲娜的身体后，玲娜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个，泰坦先生。”一旁的彼得看到玲娜恢复之后，他的心里也有些痒痒的，“能不能给我也输一点？”
肖松瞥了他一眼。
“你的生命力又没有亏损，给你输了也没用。”
“这样啊。”
彼得的神色有些黯然。
“别想着去找你的那些同伴了，你身上的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而且现在全城戒严，你也看到了，光是我这个小屋，那些人一早上就来了三遍。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给他们祈祷了，希望他们不要被发现吧。”
彼得抽了抽鼻子，虽然肖松的话说的很直，但他也明白，那些都是事实。
“我知道了，谢谢你泰坦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肖松摆了摆手，身体开始缩小，又变回了之前少年的样子。
“我休息一会儿，玲娜要是行了就叫我起来。”
说完，少年往沙发上一倒，倒头就睡了起来。
刚刚为了唤醒玲娜的求生欲，他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魂魄才是根本，一旦魂魄受损，那就是真的完了。
不知睡了多久，少年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寂静的月光穿过小屋的窗子，将屋里的一切都映成淡淡的蓝色。
几乎一瞬间，少年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因为无论在哪里，他都没有见过屋外那样占据了半个天空的巨大月亮。
“这个梦还真是真实啊。”
少年起身，向屋外走去。
这里已经不再是学院，而是一座矮矮的山头。
在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一个人影正在看着月亮看得出神。
少年有些好奇，究竟是谁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呢？
少年抬脚，一步就走到了那个山头上。
“梦里就是方便。”
少年注意到，那是一个绝美的女人，一头银白的长发在月光下散开，其中夹杂着的点点星光，如同将天上的星河戴在了头上。
似乎注意到少年的靠近，那个女人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少年甚至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女人淡紫色的眼中闪烁着无尽的繁星，让人只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