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佛门之地
楚雨寒醒来已是六日后，沈月舒早便离开无极之地了。
苏湛恩身负鬼心，不能离开无极之地，她告知楚雨寒后，并表示抱歉。
“无碍。”楚雨寒其实早有料到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带苏湛恩来。
只有苏湛恩会这样奋不顾身守护她的家乡。
最是无情却有情。
无情道，己无情，而对天下有情。
楚雨寒承认这么做不好，起初她将这当做备用办法，只是她没想到沈月舒的仰世会对魔气有这么大的压制，令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确认沈月舒真的离开无极之地后，楚雨寒便离开无极之地继续向西边走去。
她回头看着鬼城的方向，最庞大的不死树被烧得光秃秃的，阳光照在无极之地，苏湛恩站在不死树下，灵气流经不死树的躯干，不死树很快抽出新芽。
葱葱郁郁的树林遮挡住阳光，也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苏湛恩永远留在了无极之地。
下一次再见面，或许就是炼狱罗汉出世之际了。
楚雨寒颇有些感慨。
她似乎一直都没能改变她们以及自己的命运。
檀有迎的死亡，花间的瘟疫，不得不跟随剧情继续走下去的她……
一切的一切冥冥中都被套上了一个名为“宿命”的枷锁，天道在推着所有人向前。
但仍有人在途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比如阚青照，比如苏湛恩。
她们的命运已经被改写了，阚青照没有死在沈月舒的剑下，苏湛恩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而并不是成为沈月舒的手下。
楚雨寒觉得，自己此行，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到。
起码，从某一种意义上来看，她们已经摆脱了剧情。
青烟绕古佛，成千上万个和尚盘坐念诵，悲沉的梵音响彻整座寺庙。
释光身着袈裟，手持法杖，站在众人之首，盘动掌中的佛珠。
迦熥金刚掌着钟锤，用力推了一下。
大悲洪钟发出一声响，佛土迎来晨光。
晨诵结束，和尚们各自回去吃斋饭，释光则迈过门槛，向外面走去。
释光将寺前的蜃景关闭，一座寺庙凭空出现。
楚雨寒抬头就对上了笑吟吟的释光，听见她说道：“阿弥陀佛，楚小施主你和静观君近来可好？”
“一切尚好，佛丈。”
楚雨寒心中有许多疑惑，佛土哪哪都是寺庙，而自己听见梵音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楚小施主心有疑惑，不必着急，贫僧一会再同你慢慢解释。”释光侧身，“还有一位施主未到，楚小施主不若现在寺中歇息几日。”
楚雨寒知道释光指的人是谁。
除了女主沈月舒没有别人了。
阿刹海域里有一个镇魔杵，沈月舒需要那个东西制衡魔宗。
前世的这个时候，魔宗和妖族联手，把九州修士赶尽杀绝。
荆和豫和谢妤的死去对修真界损失非常大，当时的萧逢雪是修真界的定海神针，她不可能离开，所以沈月舒才会走一趟来佛都。
而唯有愿意背负百罪之身的人才能取下镇魔杵。
比起现在的沈月舒，前世和原书中的沈月舒都要稍微更正常一点，没有疯到现在这种地步。
书里的沈月舒再怎么狗也是个心里装了天下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是女主了。
可如今她已彻底因为自己心中的嫉妒走火入魔，哪怕灵气在怎么纯粹，心思也不端正了。
楚雨寒跟着释光走到庙里，释光指了指楚雨寒腰上的平安子。
“你身在佛土，切记要戴好平安子，不要摘下来，无论何时，无论有无听见梵音。”释光严肃道。
楚雨寒了然，原来是因为这平安子的作用。
两人坐在屋内的木椅上，释光忽然说起：“节哀。”
楚雨寒愣了愣。
电光火石间，楚雨寒乍然想起来一件事。
仙盟有卜算轮回的老道士，天山有能窥星象的揽星河师，佛土还有一位低调隐世的大能——释光佛丈。
“佛丈，我有一事相问。”
释光打断了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楚小施主，心中有惑与其问贫僧，不若求一道签文。这世事如何，上天自有安排，饶是贫僧也悟不出一二，更不敢妄言，小施主还是将疑问交给佛祖菩萨吧。”
释光这潜台词便是：别问我，有问题问天上的人，我就算知道，那我也不敢答你。
楚雨寒：“……”
差点忘了释光可是个老狐狸。
反正闲着也没事做，楚雨寒就跟着释光到寺庙里求签文。
她跪在蒲团上，面前是慈悲观世音菩萨的金像。
楚雨寒双手捧着竹筒摇了摇，一个竹签掉了下来。
她拾起竹签，上边写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1
“佛丈，此签何解？”
“施主心有答案，又何必问贫僧？不过一道签文，想必楚小施主自有解法。”释光说。
楚雨寒但笑不语。
她下意识似萧逢雪那般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仿若如此能感受到她心上人的温度。
“倘若我失败了呢……”她的呢喃轻得释光险些没有听见。
佛丈稍微琢磨一番，道：“既如此，何不顺天命而为之。”
“顺天命？”楚雨寒重复，“不……决不。”
“楚小施主勇气可嘉，贫僧唯愿佛祖菩萨能够保佑你此行顺利。”释光诵读了一声佛号，眉眼低垂，模样倒是和上面那个大悲观音菩萨金像有几分相似。
“阿弥陀佛。”
“借您吉言，我一定会成功的。”
楚雨寒莞尔。
现实也不允许她失败，她没有退路。
等楚雨寒走了，释光为菩萨上香，握着竹筒摇了摇，“也不知那师徒二人往后会哪般……”
一支签文掉落，释光垂目一看。
「朝时龙神来知凤，莫把痴心换无情。」
萧逢雪在凝华居找到了楚雨寒留下的卷轴，上头画了一道半成品的偷天换魂的符文。
楚雨寒早便发现偷天换魂中的偷天别有深意，只是一时没能参悟，这才画了个半成品。
萧逢雪抬手拂过，空间轻微波动，蜃景便消失了。
这一版本是楚雨寒魂神刚回来时写的，那时对剧情的记忆更深。
【剧情不是不可更改的天命。】
楚雨寒在这儿完完全全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这里的世界是一本书里的故事，而她萧逢雪，则是里头一个小配角。
她的诞生只是为了给沈月舒制造麻烦，制造戏剧冲突，提升文中爽值。
楚雨寒用了萧逢雪比较能理解的方式来叙述。
书中主要讲述的是第二世，沈月舒重生凭借知晓未来的方式逆天改命。
萧逢雪逐字逐句看下去，心中觉得略有荒谬，又觉得并不无道理。
仅仅这些还是不够。
有关归尽虚，有关霍文蕴，有关九重山的壁画，还有庚辰所说的答案，问天为什么会是她的剑。
萧逢雪召开莫问，“庚辰说答案会传到我的心海中，为何我从不曾看见过？”
“蜃景。”
萧逢雪怔了怔，她从不曾听说过，蜃景还可以布在心海里。
莫问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头顶。
萧逢雪懂了。
这蜃景是用来瞒天的。
萧逢雪深呼吸一口气，分出元神，坐在凝华居内，本体则是迈入了千年冰封的不动川内。
她布下一道瞒天过海阵，魂神渐渐探入剑心中那道应龙留下的剑意里。
上古时期，司掌日月的神明羲和日出而生，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司云雨雷霆，河川湖海，五岳大地的神龙。
庚辰尾画龙门，妖族凡人过龙门得神力，也便有了叩问仙门求神得道的资格。
壁画中的蛇尾人身的女人，则是人尽皆知的娲皇——女娲。
她们同出于鸿蒙大荒，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但那是庚辰以为。
羲和，女娲，以及过龙门登建木而成神的神农氏，她们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在羲和与庚辰在一起许久后的某一天，羲和全盘托出了。
神农是这个世界的创始者，她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她起先身为盘古开天辟地，而后方转生为神农。
女娲与羲和一样，不过恰恰看过这话本，意外被选中的“帮手”。
她们的任务是为万万年后的天命之女铺垫好所有，为天命之女保驾护航，防止剧情发生意外。
羲和说，那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创造世界的能力，但大多数时候她们并不知晓，那些世界如何也不会对主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除非那台名为“鸿蒙”的计算机中的大数据计算出某个世界未来会影响到主世界的存在，主世界才会派人前去干涉小世界的发展。
身为原书作者的神农是必然需要进入这个小世界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是为了以防“作者”死亡，任务失败，也就相当于一个托底的保险。
羲和总是不太在乎任务如何，她经常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忍不住对这里的人类甚至妖族都会起怜悯之心。
背后的系统非常谨慎，以至于真正的秘密，羲和其实是不知道的。
在羲和向庚辰诉说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所谓“责任”和“宿命”之后，大荒的雷劫劈了下来。
羲和涅槃千万次，承诺消除庚辰的记忆，大荒这才放过她。
但是羲和并没有这么做，她发现了一种法术，能够瞒住大荒。
可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神农和女娲，她们还是发现了端倪。
尝试探索大荒的秘密、篡改天命的庚辰与神农和女娲展开了一场大战。
神农和女娲逼迫羲和作出选择，羲和站在中间，犹豫几许，抛下了天命，选择了庚辰。
她被判为任务失败，被大荒的惩罚吞噬。
庚辰仍旧没能逃脱天命，大荒夺走了羲和的魂神，逼着庚辰返回原位，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庚辰向来血性，岂是能容忍自己被如此玩弄。
她表象顺应天命，背地里则借助瞒天过海的法阵，决定给大荒来个致命一击。
如果事成，大荒说不定真的会因此崩塌。
可庚辰输了。
她收到昔日战友女魃遣来的青鸟，意识到事情紧迫，随后独自赴往赤水之北。
赤水为关押女魃，不允许有任何法术灵气，哪怕是神力也不可以。
瞒天过海阵失效，大荒要杀死庚辰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杀人还要诛心，为了龙血中的戾气，大荒让庚辰看见了心上人的身影。
那不是羲和，庚辰知道。
龙血中的戾气从来都并非萧逢雪以为的因爱侣叛变拔刀相向，而是庚辰无力回天，悔恨愧疚而成。
庚辰死在了赤水之前，因果循环，她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