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片刻安宁
雾凇瑞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1
漫长的冬雪模糊了时间,楚雨寒的刀法有了新的突破。
楚雨寒从穿书中参悟到了时间的奥秘。
一刀斩出,飞扬的大雪蓦地静滞,顷刻间又恢复。
虽只有一刹那,但折天还是感受到了短暂的时间停滞。
“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斩出这一刀的人。”
楚雨寒:“第一个是谁?浮舟真人么?”
“兴许是她。”折天说,“你可能不信,记忆中这么多事情,孤唯独忘了有关她的。”
折天低下头,若有所思,“孤始终感觉,她或许没死。”
楚雨寒但笑不语。
片刻后,折天又朗声笑道:“不过,生亦如何,死又如何?”
楚雨寒练刀练累了,靠坐在梅树下。
一只纸鸢飞来。
五香堂不卖酒给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们,檀有迎家中开酒庄,自小嗜酒,撺掇着大伙到五香堂后厨里偷酒。
檀有迎去把人支开,苍听在外头放风,两人溜进后厨里。
五香堂的酒是成坛装,所以檀有迎说,咱“借也要成坛借”。
然后再还个坛回去。
楚雨寒被她的逻辑打败。
感觉和霍文清待多了,檀有迎也解放天性了。
再看苏湛恩那家伙,面无表情地拎着两坛酒,腋下再夹着两坛,踩着窗棂一溜烟就跑了。
楚雨寒晃了晃手上的银铃手镯,镯子叮叮当当地响动,把两坛酒装进储物灵器中。
“谁在那里?”
楚雨寒被吓得一激灵,刚扶着窗台要翻出去,就见苏湛恩被五香堂堂主揪住衣服后颈带走了。
楚雨寒躲到橱柜底下,因着个子矮,能整个缩了进去,她两手把法袍衣摆捞了进来,与一堆瓶瓶罐罐待到一起。
五香堂堂主进来逛了一圈,没见着人,倒是气急了一跺脚:“小兔崽子,偷我这么多酒!”
檀有迎赶忙进来,“堂主!”
“来的正好!你那小姐妹可偷了我整整四坛的酒哇,你说说,这该怎么办是好!”
等檀有迎和五香堂堂主的声音渐远,楚雨寒才灰溜溜钻出来,临走前留下好几块玄灵石在案上,足够买好几十坛酒了。
蓬蓬白雾化为实体,楚雨寒问苍听:“苏湛恩和檀有迎呢?”
“檀有迎解救苏湛恩去了!”苍听道,“走吧,咱先到房间里等着。”
“成。”
两人在雅间坐下,苍听叫了起菜。
半个时辰过去,菜上齐,苏湛恩和檀有迎也到了。
苏湛恩正要盘腿坐下,檀有迎忽地说道:“慢着!”
苏湛恩一顿:“?”
檀有迎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个棉絮软毯垫在苏湛恩的座位下。
楚雨寒与苍听会心一笑。
“挨板子了?”楚雨寒问。
苏湛恩的冰山脸上竟泛着红,不作回答。
在两人的注视下,苏湛恩方才声如细蚊地说道:“……三大板。”
楚雨寒和苍听双双笑出了声。
苏湛恩微恼。
楚雨寒强忍着笑,让靠门那边坐着的檀有迎把门关好,然后从银铃手镯里取出两坛酒。
苏湛恩捏了捏眉心,在为自己居然忘记了储物灵器可以装酒一事懊恼,以至挨了桎梏院三大板。
楚雨寒把酒斟满,檀有迎终于饮到心心念念的好酒,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
楚雨寒忘记了原身半杯倒的设定,连饮了四五杯酒。
两人醉醺醺地挨到一块儿,檀有迎不似楚雨寒,小杯小被斟着喝,檀有迎抱着一壶烈酒忽然灵机一动,扬手喊到:“纸来——笔来——墨来——”
苍听平常写符纸,会随身带着纸笔练习,当下取出纸笔给她。
檀有迎把纸在塌旁铺开。
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檀有迎洋洋洒洒泼墨着笔,曲谱书完,檀有迎将琴置于膝上,双指翻飞。
高山流水,汇成一曲。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2
檀有迎琴音一转,颇有万马奔腾之势。
楚雨寒当下酒杯大拍桌案:“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3
楚雨寒来此之前也是人人赞叹的音乐奇才。
他乡遇知音,又逢醉意上来,楚雨寒越过桌面抱着檀有迎失声痛哭,“弹得好啊!”
“你可要弹一曲?”
楚雨寒跃跃欲试,一点头。
檀有迎当即让琴给她。
大家知道出自天乐府下凤凰城的檀有迎擅音律,不知出自岳阳的楚雨寒也会弹琴。
楚雨寒拨动琴弦,乐声如潺潺流水淌出,用最平静的音调诉说着时代之歌。
“我曾经所在的地方高楼林立。所谓高山流水,大多数人都只局限于在一个方块小屏幕里观赏。旅游景点去到了就是人踩人,人看人,看满地的垃圾丢在悬崖,挂在峭壁,飘在水中。”
“我们看不见看高山流水不复回,看不见冰川消融,飞禽走兽渐次退出时代的舞台。”
“我多想回去,又怕那里的人不知居安思危,故土不存。饶是回去,如今的我,多像个异类。”
谁会相信有这样一个世界,人们不需飞机潜艇也能上天入水,所肆意屠杀的生灵也会萌出灵智。
哪怕一花一草,一片浮云也有情。
苍听和苏湛恩一人搀扶着一个醉鬼离开五香堂,方走出五香堂,门口有人惊慌地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帮忙!”
夜里起风,火势愈大,苍听把楚雨寒交给苏湛恩,抬手掐一道诀,风向一转,绕过火场向苍听这方吹来。
“啊啊!!”有人惊叫。
火场后面,魔气化为一只巨大的手直挺挺穿过那弟子的胸膛。
“有魔物!”
众人霎时警觉,撂下水桶各展神通。
苏湛恩快速反应过来,拍了拍楚雨寒和檀有迎的脸颊:“快醒醒!”
苍听瞥见地上一桶水,对着苏湛恩道:“让开!”
苏湛恩犹豫一下,退开了些。
苍听果断泼下一桶水,寒冬腊月冷水浇灌,檀有迎和楚雨寒顿时清醒得不得了。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魔物又长高一米,火势烧得更盛。
那处是外院弟子们歇息下棋的凉亭,据说是有位男弟子在此与心仪的女弟子表明心意,遭女子拒绝后竟迸发出可怖的魔气,那位女弟子更是因此死于非命。
魔物膨大,打翻烛灯,以致大火烧起。
谢妤来得及时,只消一道掌风便灭去了大火。
她身后的怀梅将魔物吸入酒葫芦里,这场闹剧算是落下帷幕。
半空中的谢妤掩唇干咳两声,袖上出现明显的血渍。
楚雨寒望着谢妤,面色凝重。
原文中,谢卿濯受沈月舒逼|迫而放弃了掌门一位。
沈月舒原以为解决掉谢卿濯,谢妤便会将掌门玉印交给身为二弟子的自己。
谁知谢妤在临终前竟将天山掌门玉印交给了诸事不理的萧逢雪。
沈月舒也是在此时才知道,萧逢雪的修为早已凌驾在她之上。
重活一世,沈月舒今生会更早解决掉萧逢雪,令她没有机会当上天山掌门。
楚雨寒思绪沉重,谢妤已御剑离去。
视线收回,楚雨寒瞧见不远处的沈月舒,眉头紧蹙。
这人恐怕已经开始谋划着怎么害萧逢雪了。
如楚雨寒所想那样,沈月舒心底已开始布局。
禁湖深处的应龙之血是必不可能给魔主的,她前世便是靠着应龙之血才得以提升迅速。
可应龙之血罪孽满盈,唯有靠同样强大的凤凰血脉才能压制。
前世楚雨寒甘愿日日用血为她濯净血中浊气。
今生,沈月舒冥冥中自信楚雨寒依然会如此舍身救她。
岁首过后,下山的弟子们陆续踏上返程的路途。
天山内魔物渐多,闹得人心惶惶。谢卿濯有心为谢妤分担,于是闭关结元婴。
春去冬来,魔物不止。
李沧海在天枢台卜了一卦,既非凶兆,也非吉兆。
雪飞云起,寒风吹过,青丝缀满絮雪,李沧海一夜白头,轻地叹笑:“师姐,这下你该安心了吧?”
“可师姐,我心不甘啊——”李沧海悲恸地道,“抱憾而终,我死不瞑目!”
云掩星芒,苍听飘飘然落于李沧海面前,白衣同雪融为一体。
“师尊常观星象,可见群星之侧,太阴之中,仍有一线生机?”
李沧海怔愣,痴痴地看向天空中的一轮皓月。
半晌后,李沧海竟含泪大笑。
“我也多想日日飘游,岁岁伴星。”李沧海不断重复,“一线生机……一线生机……竟有一线生机,我何不放手一搏!”
此后不久,沈月舒与楚雨寒先后筑基,进入内院修习。
这等天赋百年难遇,二位又被众人称作“盖世双姝”。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是为禁湖封印大开做准备。
霍文清等人受她们影响,更是勤加修炼,次年也突破筑基进入内院修习。
众位长老赞口不绝。
课堂内容也逐渐从书面知识转向实践,授课师父尽可能地教弟子们自保逃生的法子。
主角团所有人都进入内院,距离禁湖剧情的开启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李沧海修为再退,决定到不动川闭关。
在此之前,李沧海将辰月峰全权交由大弟子阮喆管理,连同那枚象征峰主身份的玉扳指也戴到了阮喆手上。
阮喆与李沧海师徒情深,不愿接受这一现实,在瀚海居门前足足跪了百日。
李沧海从瀚海居出来时苍老了许多。
“阿心,当是为师求你。”李沧海提起衣袍,单膝半跪,默默垂首。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4,为师者若有一求,拘于礼节,只跪一膝。
阮喆双膝挪动,伸手扶住李沧海的手肘:“恩师!快起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守好辰月峰的,您快起来……”
珠流璧转,又是一年天山境试,阮喆做代峰主替李沧海出席,并将李沧海的问天双手交给了谢妤。
阮喆向谢妤复述了李沧海所交代的事情。
“问天乃天下第一神兵,即便无法封印旱魃,至少也能换得天山片刻安宁。”
谢妤依言,几位峰主共同结阵,谢妤一剑问天刺入禁湖深底,暂时镇平凶戾之气。
问天换来了天山两年宁静,楚雨寒同沈月舒已然十六,禁湖剧情开启便是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