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噩梦
“喝药为什么要偷偷喝,你说咱们夫人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小婢女手中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扫着,似是想到什么停住了动作,“你说夫人她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不能生养?”小婢女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
另一个小婢女听后也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夫人她生不了孩子,所以瞒着世子偷偷喝药调养身子?”
“可不,听说卫家的夫人身子就不好,那世子不也是常年病着?说不定咱们夫人身子也多少有些”
“嘘,这话可别说了。”小婢女用扫帚戳了戳她打断道,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卫明姝和沈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亭阶下,虽仍看不出什么神色,却是让小婢女的脸色骤然煞白。
“世子,夫人”小婢女哆哆嗦嗦地转了过来,另一个小婢女闻言身子抖了抖,垂着头不敢说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在背后乱议主子!”兰芝激动地走上前,大声训斥道。
“兰芝!”卫明姝叫住兰芝,兰芝不甘心地退到卫明姝身后,憋着满腔怒火,仍是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婢女,眼睛都红了些。
卫明姝摇了摇头,微微偏头用余光瞥了几眼沈轩。
沈轩眉头正紧锁着,却是无意地瞥向兰芝,似是上下打量了几眼,仍没有表态。
这些细微的神情却尽落于卫明姝眼底。
他应当是有些不喜。
亭中静默了片刻,卫明姝眼睛微动,随后只心平气和地简单问了句,“郎君看该如何呢?”
沈轩深吸一口气,低眼看着廊下吓得早已抱着扫帚跪地不起的小婢女,厉声开口,“罚俸两月,以后莫要再如此。”
卫明姝仍旧神色平静,似是早有预料,轻声道:“下不为例,都快起来吧。”
两个小婢女战战兢兢,都带了些哭腔道:“谢世子,谢夫人,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下去做事吧。”卫明姝看着两个婢女从拱门离去,才转身离开。
庭院深深,穿过藕叶池塘,日高榕阴,两人各怀揣着心事,回往羲和堂路也格外漫长了些。
“那两个小丫头,嘴虽然碎了些,胆子倒是小。”卫明姝似是无意打趣道。
“嗯。”沈轩道:“到底还是年龄太小,说话也没有分寸,是该好好提醒一下。”
卫明姝低头笑了笑,没再多言,仰了仰头,却觉得树叶缝隙间投散下的阳光格外刺眼了些。
沈轩用完午膳后便前往了宫内,他昨日恰巧在西泽山遭逢动乱,自是要同圣上回禀此事。
卫明姝正在房内,打开妆台前的小屉,拿出那副荷包和针线,轻抚着上面的竹叶纹路。
这荷包倒是快绣好了,只是那日听闻燕铭叫了他的表字。
她下午翻了翻书房,很快便在一副书贴上找到了那两个字。
原来他的表字叫宣远。
她最近刚刚学会劈针绣法,这绣法绣字虽是不难绣成,但要多花些功夫,若能添上去或许更显诚意些。
卫明姝一边一针一线地绣着打发着时间,一边思索着昨日到今日的所见所闻。
胡商蠢蠢欲动,大黎的商队虽与胡商线路大有不同,但胡商的生意亦有些需要走水路,需要与大黎商队从运河走漕运。
还有这圣上对此事如今是何态度,又知道多少内情还尚且不明晰。
卫明姝压了压针线,“兰芝,你去给阮家公子递个贴子,就说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二,问问他明日何时有空,药铺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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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沈轩回到家中时,卫明姝正坐在榻上,似是正想着什么出神。
窗棂间透过些晚风,沈轩走了过去关上了窗子,身上还带了些外面的凉意。
“窗子下凉,怎么也不多穿点?”
她身子才刚好透。
“郎君回来了。”卫明姝回过神,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穿鞋下榻,“无妨的。”
她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似是刚泡好没多久。
“这是什么茶?”
“新下的白茶,最近暑天炎热,郎君又多烦心事,该喝些清茶败败火气。”
沈轩微微抿了一口,他平日倒不爱品茶,可这茶水入口却是沁人心脾,就像她所说让人心神安定。
“郎君可是把昨日发生之事都告知圣上了?”卫明姝没有抬眼,给自己也添了杯茶。
“嗯。”沈轩道:“但圣上似是将此事实情压了下来,不过想来,圣上应当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城内骚乱不断,总不能再让百姓为此惶惶不安”
卫明姝若有所思,这倒也确实是一个原因。
但可能也不完全是因着这个。
“郎君还要接着查此事吗?”卫明姝问道。
“既是被咱们遇到了,便没有置之不理的说法。”沈轩说道,语气中带了些不可置疑。
“我听说,这事圣上也交由京兆尹查办是吗?”
“嗯。”
卫明姝没有再开口,换了个话题,“郎君若是累了,不如早日歇下吧,我叫下人烧水可好?”
“先不了,近些日子可能要忙些,我先去趟书房。”
卫明姝没有拦他,“那郎君早些回来。”
因着昨日城外的那场骚乱,京城内派了不少官兵前往京畿远郊,驻守京城的将领也比往日更忙了些,况且此事疑雾重重,恐怕还需要花些时日才能理清头绪,抽丝剥茧。
沈轩刚回到房内,兰芝正在帮卫明姝擦着头发,小姑娘刚刚沐浴好,只身着里衣,一头青丝散在雪白的颈间,发尾还垂滴着些水珠,似是在浴桶中泡久了,脸颊还是红扑扑的。
往日他也不是没撞见过她这般,总是会泛起些别样的情绪,最终也总是以净室内浇一桶凉水告终。
近两日接踵而至的事情,让这些旖旎的心思都少了些。
夜晚,房内火烛暗灭,床幔笼住了月光,只余院外蟋虫鸣声传入堂屋。
两人虽平日在床榻中也不怎么说话,此时却仿佛比往日更加寂静。
“郎君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想。”卫明姝小声劝道,也听不出话中什么情绪。
沈轩微微侧身,只嗅到了一阵幽幽的花香,从她的发梢间划过,甚是甜腻。
床榻里侧,自己的妻子仍是如往日一般安静地平躺着,端正又极其规矩,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臂搭在被子上。
她往日睡得也极其安分,没有什么动静,也不曾扰到过他。
沈轩觉得,和他没成婚时相比,如今晚上睡着也不过是自己妻子多占去了些地方,除了自己有时候会心神乱些之外,似是也没有什么区别。
沈轩轻叹,“嗯,你也早些睡。”
卫明姝此夜却是睡得及其不安稳,兴许是身旁有个人陪着,她在沈家倒不曾怎么被噩梦所扰。
此时,卫明姝只觉似梦非梦,被什么东西一直浸着,那东西一直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不!”卫明姝猛地起身,额上汗珠涔涔,大口大口的喘息,似是好久没这般呼吸过,在一片漆黑幽闭中睁着双眼,仍是神魂剥离,喃喃自语,“不要”
“怎么了。”沈轩也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卫明姝怔着,脸色在透过的月光下凄白如玉,有些缥缈。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慌忙坐起身,“怎么被梦魇住了?”
卫明姝见到身边有人开口说话,心神才逐渐回来些,她平复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做了些噩梦,已经没事了。”
沈轩轻拍了拍她的背,替她抚顺着心绪,起身下榻倒了杯水。
“喝点水吧。”沈轩道,随后想到什么又缩回了一点手,“这水是凉的,可要去再叫人烧点?”
“没事,不必麻烦她们了。”卫明姝声音仍有些虚弱,用袖口点了点汗,就着他的手小口饮尽了一杯水。
沈轩见她还是心神不宁,本想开口问的话也收了回去。
大概没有什么人愿意讲噩梦里发生了些什么。
“明珠可还睡得着?”沈轩轻声问道。
“郎君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我无妨的。”
沈轩扶着她躺下,替她拢了拢被子,握上了她露出的手,拭去那手心还渗着些冷汗,随即合眼,“你也睡吧。”
“嗯。”卫明姝心下安定了些,意识逐渐朦胧,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她呼吸稳了些,身旁那又睁开的双眼才悄然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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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卫明姝接到阮家人的递话,未时坐上马车前往了药铺,阮文卿似是在窗前的桌边等了很久。
卫明姝四周打量了一番,“阮公子,咱们里面去说。”
阮文卿听闻她的称呼,愣了片刻,随后温润地笑道:“好。”
任玉荷正在外间忙着药铺的生意,此时两人在院内桌前对坐着,阮文卿问道:“明姝此次找我前来,可有什么事要问。”
卫明姝笑道:“没什么,那日去西郊猎场遇到了些古怪事,便想着同你打听一番。”
阮文卿听后微微皱眉,“可是那日西郊山贼作乱一事?明姝你遇上了?”
“正是。”卫明姝正了正神色道:“不过那不是什么山贼,而是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