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征
五日后,宁国公启程回幽州,卫明姝随沈轩将宁国公送至城外。
北侧官道上,随宁国公回京的队伍整装待发,宁国公身正向二人叮嘱着什么。
沈正忠年过半百,却是老骥伏枥,依旧戎装在身,依稀可见当年神采。
“行了,你们就送到这儿吧。”
“舅公一路多加小心,我和郎君以后常写些信给您。”
“唉,还是你孝顺些。”沈正忠看着这个儿媳,怎么看都觉得称心如意,转而又瞥向沈轩,“你就不想再同我说几句?”
沈轩只觉大可不必,幽州相比凉州官道畅通,书信来往方便,更何况又不是以后见不到。
他惜字如金道:“一路多保重。”
沈正忠似是见怪不怪他这幅德行,“你万事就多听听你媳妇的,她比你脑子灵光些。”
沈正忠说完便不再去理会儿子,很快又换了副笑脸,指了指沈轩,向卫明姝交代着,“要是这小子欺负你不听你话,你打他就成了,使劲打,他皮实,耐打。”
卫明姝温婉地笑着,“舅公说笑了。”
这也就是舅公说说。
她哪敢打他啊。
沈正忠又看了眼两人,利落地翻身上马,“都回去吧,天也还挺凉的。”
他没有再回头看二人,拍马行至队首。
“开拔!”
一声令下,远处军旗翻动,队伍开始向前缓缓移动,马蹄车轮声纷乱错杂,扬起阵阵尘土。
卫明姝很少来这北侧的城门。
大黎江南一带商贸最为发达,商人多顺运河来到长安,来往商队也常从东城门出入。
安平侯府在京城也有些生意,再加上她自己的药铺,卫明姝便常在东城门迎商队入城。
因着东城门商队繁多,官道也铺设的更加平整些。相比之下,北侧城墙比东侧矮了许多,官道狭窄,两旁杂草丛生,随风而摆,略显萧条。
但这京城北侧视野却更加开阔,官道延伸至天际,远处崇山巍然屹立,广袤无垠。
卫明姝望着延绵不绝的官道,微微出神。
“回去吧。”一向沉稳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卫明姝又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队伍,此时晨光熹微,夹带着清晨的一缕微风而过,虽已夏至,卫明姝仍披了件薄锦披肩。
在外头站得久了些,她的鼻尖已经有些泛凉,身旁的温暖却在这时覆上她冰冷的双手,十指相扣。
卫明姝已经习惯了这般,他似乎格外喜欢执着她的手。
“嗯。”她点了点头,头上步摇轻轻摆动,随身旁之人漫步在官道上。
“郎君,过些日子,你还会回北境吗?”
“应当是。”沈轩偏头看了看她,“明珠可愿随我同去?”
“自然。”卫明姝遥想了片刻,眼中带了些光亮,“郎君,北境是什么样子啊。”
沈轩似有些意外,她嫁进来后似不曾同他主动说这些闲事。
“北境啊,和京城很不一样,明珠去了便知道了。”沈轩不知为何在她眼神中看出了些少有的期待,便接着说道:“北境那边草原辽阔,遍地可见成群的牛羊。”
“遍地的牛羊?”卫明姝听得认真。
“嗯,北境民多游牧,服饰穿着也与中原大为不同。”说到此,沈轩似是有些顾虑“就是天有些冷。”
卫明姝轻笑:“那倒是不妨事,多加些衣裳就好。”
“郎君后日可是要上朝去了?”
“嗯。”沈轩答着,“过一阵,可能要去趟徐州。”
“徐州?太子不是才从徐州回来?”
沈轩听到这话,胸口不知为何有些沉闷,不禁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却仍是耐心说道:“徐州涝灾,山洪遍野,流寇四起,徐州自顾不暇,朝廷派兵剿匪镇压。”
卫明姝脚下步子微顿,随即整理好心绪,“那郎君何日启程?”
“七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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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出远门那日,她不到卯时便随他起身,此时天还没完全亮。
卫明姝也是第一次替男人打点行囊。
自她懂事以来,卫直便一直负伤留在京城,从未出征过,甚至连远门都少出,她也从未给自家阿耶打点过这些。
她利索地披上外裳,自己简单盘了个髻,便向衣柜走去。
沈轩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道:“明珠接着睡,我自己收拾就好。”
从前行军他也不需要别人来打点,一向都是自己来。
他也不太习惯别人伺候他这些。
“我送郎君出门之后再睡也不迟。郎君换套新的里衣吧,听我阿娘说,出征之前换一套寓意吉利。”
说着,卫明姝已经拿着一套崭新的里衣走了回来,她的头发只松松那一根木簪挽着,几缕发丝还微垂在耳边,显得有些慵懒。
沈轩抿了抿唇,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掌心都有点发烫。
他现在想做的可不是换里衣
卫明姝见他不答,又唤了他一声,“郎君?”
沈轩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走到桌前,倒了杯泡了一夜的茶渣子一饮而尽,嘴中泛着涩涩的苦味,又觉得仍然止不住胸中的一股火,又倒了一杯。
卫明姝刚准备拦住他,陡然又想到什么,脸上也泛了些红晕,有些不知所措,“我先放在这儿了,郎君换好了叫我就好。”
说罢,卫明姝脚下步子迈得极快,从内间绕了出去。
她再走进去的时候,沈轩已经自顾自地穿着一身铠甲。
卫明姝是第一次看见沈轩这般穿着,那日他回京时,她没有同其他的姑娘般在街上驻足观望,之后她见着他时也总是身着玄衣。
她又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她这位郎君的相貌,这人双眉如剑,英朗俊逸,这披甲执锐,戎装在身,果真是极适合他的。
卫明姝走上前,准备从他手中接过那块铁甲,“我来吧。”
沈轩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笑容沉了些,“这个可重,明珠你可会换?”
卫明姝只觉得与身前之人距离极近,困在一方狭小的内室,似是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她不禁低下了头,“那我以后学着些,郎君再出征,我也好帮着些。”
沈轩没有应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低语幽幽地传入她的耳朵,似是在蛊惑人心,“明珠,我能抱一下你吗?”
卫明姝没有应答。
他们除了大婚头两日,似乎真的就是发乎情,止乎礼,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就是牵手,没有什么其他逾距的举动。
她本是觉得这样挺好。
她现在思绪极乱,只感觉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宽大的臂膀将她笼在怀里,那铁甲虽冰冷,但贴在她后背的双手却是那般暖和。
卫明姝没有回应,呼吸却也乱了些。
沈轩微叹,松开了手。
果然还是得慢慢来。
“刀剑无眼,郎君此去,一定要万般小心。”
“嗯。”沈轩看向她,眼神越发深邃,“等我回家。”
从前枕戈而眠,命悬一线,他为着他母亲和大黎,因着年少时她的一句话将性命交送给了沙场。
从未有人同他叮嘱过这些。
这只是一次剿匪,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却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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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走后,卫明姝又睡了一会儿,醒来却觉得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她心想,果然在这里自己还是变得太安逸了些。
可不能一直如此,人还是要有些事做的。
卫明姝用过膳,换了身衣裳便前往了药铺,此时正在药铺内间和任玉荷说着话。
“我还想着那是哪家的马车,后来才反应过来,阿珠你已经嫁人了。”任玉荷打趣道:“你家那位将军呢?”
那日她也去了婚礼,还帮着堵门来着。
她本以为卫明姝对那阮家三郎有意,没想到却是嫁给了沈将军,不过那日婚礼上,那沈将军分明是对卫明姝喜欢的紧。
“朝廷有命,剿匪去了。”卫明姝答道。
“啊?”任玉荷喃喃道:“这朝廷也太不近人情了,正值新婚把人派去剿匪”
卫明姝轻笑,“这剿匪可不让人挑日子。”
任玉荷似是有点兴奋,“快同我说说,这小将军人怎么样。”
卫明姝眼珠转了转,不明其意地答道:“他还挺好的”
“我给你们送的新婚礼物你可有看到?”
卫明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什么呀。”
她前几日确实在忙着清点归置她的嫁妆,可她也才刚嫁过去,虽然不用她操持,但终归还有许多东西要安置熟悉。
她记得只是一个普通的匣子,至于里面装的什么却不清楚。
她没来得及打开。
任玉荷没有说话,张望四周,神神秘秘地朝她招了招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卫明姝的心头。
任玉荷悄悄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卫明姝还没等任玉荷放下手,一拍桌子倒把任玉荷吓得一机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卫明姝脸上已一片通红,只觉得呼吸不顺畅。
“我这不是想着你身子不好,这种事你们两个总得摸索不是?”
“你!你你还是个姑娘家,你!”卫明姝指着任玉荷的鼻子,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她站起身,连带着凳子都摇摇晃晃地差点翻倒,任玉荷慌忙扶了扶凳子,“阿珠你上哪儿去啊,我还有正事没同你说。”
“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