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烦躁
尚贤楼的一个房间内。
这里很隐蔽,很安静,很舒适,时间慢得仿若香炉中缓慢升起的烟线。
世间的烦恼仿佛都与这里无关。
午后,曲靖懒洋洋地倚在座位上。
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子正坐在她身侧。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年轻,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但身上却有股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气质,让人看到她就不自觉得想要信任她。
大概是因为她的话很少,又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沉默而老成。
曲靖为她把了脉,笑了一下,道,“好多了。”
那名女子收回放在案上的手腕,“谢阁主。”
“七姐,好了就可以吃水果了吧?”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得到这个消息,边说着,边笑着把盘子里的葡萄推到女子眼前。
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小琳,我不吃。”
小女孩是乐琳,而与她说话的年轻女子是一个此时此刻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林奇。
谁都不会想到,玉娥派掌门会恭敬地坐在沧海阁阁主面前。
他们更不会想到,林奇会是沧海阁三大堂主之一。
沧海阁三大堂主分别是上官星、谢竹和林奇,他们分别负责飞星堂、竹叶堂和无奇堂。
林奇正是无奇堂的堂主。
平平无奇的模样,平平无奇的经历,平平无奇的性格,就这样隐匿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她上次来尚贤楼被沈若筠看见,交手时受了伤。
连沈若筠都没有怀疑过,以为她仅仅是来找乐子的。
这种人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一旦开口,却有能决定事件走向的力量。
是她给文卓定了罪,也是她把大家带到了珠玉山庄。
可是她现在不应该和五大门派的人一起修炼如梦令吗?她是无奇堂的堂主,也是玉娥派的掌门,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这正是此次林奇来找曲靖的原因。
鲁浜的箱子已经打开,但是进入密室修炼如梦令的并不是林奇。
替代林奇进入密室的那个人,更是谁也猜不到。
连曲靖听完,都要皱会眉头。
易容成林奇的,是珠玉山庄的大小姐,朱璃。
当日孟娇娇提出条件后,莫星绮与仅剩的正道掌门文卓、林奇一起商量,三人最终决定允许孟娇娇与她们一起进入放鲁浜箱子的密室中。
他们已知晓孟娇娇与冷荷勾结作案,但三人觉得,即使孟娇娇看到了武林至尊,有她们几个人看守着她,她没有法子将它交出去。
她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冷荷拿到了如梦令,交给沈若筠使她练成魔功,可到那时候,她们几人也应该有一人练成了武林至尊了,可以与沈若筠一较高下了吧。
现今除了打开鲁浜的箱子,修炼武林至尊,没有其他办法能拯救武林正道了。
临行前,三人请珠玉山庄出面,与她们一到去密室。
莫星绮本想建议朱湘让朱廷与她们一道,但文卓不同意,因为朱廷的丈夫是温小时。
温小时虽然已经卸任沧海阁副阁主,但他与沧海阁和曲靖仍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红梅派与沧海阁,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边。
朱璃带了山庄里的六位高手,保护着三位前途莫测的掌门人。
这次,中立的珠玉山庄为了大局,选择站在了五大门派的这边。
可是,山庄的大小姐却怀着阴险的心思……
她居然代替林奇,进入了密室,并且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一行人走到中途,杂草丛生之处,孟娇娇说要方便,并且点名要林奇陪着。
林奇是她的好友,这点要求不会拒绝。
朱璃也说要去。
孟娇娇的手一直被缚着,没有危险性,而朱璃,曲靖曾对她说要多留个心眼,因此,她还是警惕的。
可她还是大意了。
朱璃点穴的手法是那么快,快而准。
在朱璃装作头晕要她搀扶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朱璃也伸出了手,手上的一根手指。
当林奇醒来时,她就已经变成了“朱璃”。
曲靖与林奇说着话,上官星走了进来,他见到林奇,一点都不惊奇,好像她是这里的常客。他对曲靖说,“阁主,有件事。”
曲靖看着他,应了声,“嗯,什么事。”
“柏幽涟在门外。”
曲靖的眼皮抬了抬,眉头一蹙,目光中不掩盖的仇意闪过,“他一个人?”
“是的。”
“轰他走。”
上官星道,“恐怕没办法办到,那人晕了过去。阁主,没有人跟着,是不是就这么把他处理掉。”
处理掉?
大家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曲靖的眼神一变,唇线抿直了,压抑着情绪,道,“不用管他。”
“是。”上官星退下了。
林奇也告退了。
走之前,她对曲靖说,“阁主,我还欠他一声谢谢,他若是想醒了,麻烦跟他说一声。”
曲靖拿起林奇留下的账本,嗯了声。
又过了半个时辰。
曲靖放下账本,跟乐琳说,“你去门口看看。”
乐琳应下,“好的。”
曲靖又说,“悄悄地。”
“哦……知道了。”
乐琳办事很利落,回来后说,“阁主,还在门口呢。浑身冰凉的,没点热乎气。他好像得了什么病,比上次见到瘦了一大圈。”
曲靖眼神在账本上,看起来看得很是专心,嘴里随意地说,“是吗。”
乐琳还记得曲靖曾将他抱在怀里,在师父那里,能杀他的时候也没有杀他。虽然她不知是为什么,但她总是琢磨阁主的心思,也慢慢觉出些滋味。听说柏幽涟没杀过人,武功又那么差,似乎没有沈若筠那么坏。
她试探着问,“阁主,真的不管他?冻死的滋味……哎。”她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
曲靖犯了横,口是心非,“不管。”
上官星这时又进来了,“阁主。”
曲靖看到上官星,心揪了一下,“又怎么了?”
上官星说,“今天天冷,这样下去,那小子可能扛不住……”
听他说完,她揪起的心好过一些。
方才那是怕?
曲靖放下手中的账本,“星,你又同情心泛滥了?”
上官星解释道,“不是,是叫客人见到不太好,一个男子在尚贤楼门口冻僵了……有损我们的形象。既然阁主无意杀他,不妨先让他进来。”
不说别人,曲靖自己就是怕冷的,她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索这件事。
上官星和乐琳都在等着。
曲靖好似做了一番挣扎,在自己的想法与上官星的建议里做了艰难的选择,最后才道,“弄进来吧。”
“是。”
“我和星哥一起。”乐琳也跑了。
两人走后,曲靖呼出口气,把账本往旁边一扔。
其实,这账本她虽然捧着,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心头反反复复是那三个字,一个人——柏幽涟。
这男人又来干嘛?
杀她吗?
他不知她恨他吗。
他怎知不是她先杀掉他?
曲靖感到一阵烦躁。
她不禁又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一个荻花教的男人而心神不宁?
她的心跳好似已经冲出了胸膛,正拽着她前往某个方向。
她知道是哪个方向。
她怕他死,她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