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见面
女人的手变成了一条花蛇,一圈一圈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
女人的脸也变成了蛇的头,正朝着他滋滋地吐着长信子!
柏幽涟用力地抓着女人的手,想要掰开这枷锁,女子却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他很快便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袖中藏了毒药,但是此时他什么都做不到!
绝望感令他身子下坠,沉入地狱。
曲靖怒火冲天,瞋目切齿,样子十分恐怖,她长而有力的手指不断地锁紧,就像一串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的铁索!
柏幽涟的眼白向上翻了翻,手上的力气也用光了,软塌塌地垂到床上。
连可怕的幻觉都在渐渐消失,眼前逐渐变成黑色。
竹在他们身后盯着,见状提醒她说,“阁主。”
这声阁主令曲靖回了神,她眼神微变,忽然松了手,男人的身子落到床上。
她愤恨地指着他,“滚!”
柏幽涟的世界又骤然地变成了白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无意识弓起腰,像被火煎熬的虾。
他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这个女人,简直是恶魔。
他动弹不了,可他不得不走,留在这里,曲靖真的会将他杀掉。
迷迷糊糊,泪眼朦胧间,他迈开腿,下了床。
他为什么要来?
如果他没有敲开那道门,小哑巴就不会死。
但是他来了又能怎样,只是羊入虎口,难道还希望她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能原谅吗?
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他在笑,笑他自己,因为曲靖的一句好人,就想起了姥姥,陷入了自我感动,竟然离开了师父,来到了狼窝。
还是师父说的对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好人,他只不过在自寻烦恼。
柏幽涟的风寒没好利索,现在受到这样大的刺激,灵魂和身体都是分割开的。他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力量,支撑他站起身往外走,但这几步的距离,他糊里糊涂、跌跌撞撞,还没走到门口,便脚下一软,再一次陷入黑暗。
曲靖的身体面向着另一个方向,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猛吸了几口气,大脑才又重新恢复冷静。
她手下有几百人,今日尚贤楼的损失听起来似乎不算多大。
可是她偏偏有一个好用的脑子,好用到可以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太聪明的人,往往有着比别人更多的烦恼。
她没有想到柏幽涟会记住路线,低估了荻花教和沈若筠的疯狂。
这是她决策者的错误。
因为这个错误,沧海阁没了七个人。
小哑巴,只有十五岁。
剩下的,她这两天才见过,搂过,和他们一起笑过。
尚贤楼每一个人都是苦命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尝到的苦比甜多。
呵,人人都说她唯利是图,见钱眼开。
她们说得都没错!她贪财、蝇营狗苟,精于算计。
可谁能想到她心中也有着重情重义的一面。
命比纸薄,情义却可比天高。
要不是如此,他们又怎么死心塌地跟着她干呢。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
曲靖怒火攻心,喉头苦涩,掩唇咳了几声。
乐琳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曲靖身边,她还是稚嫩的小姑娘,做事难免考虑不周,阁主虽然会阴阳怪气地逗她,但是她知道那是在点拨她。阁主从没有真的对自己发过脾气,她生这么大的气,乐琳还是第一次见。
她怕她气坏了身子,小心地叫了一声,“阁主……”
曲靖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什么。”
乐琳吓得缩了缩头,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您别生气了,您一声令下,我们去把荻花教消灭掉!”
曲靖听了,被她逗得哼笑一声,道,“那你去吧。”
乐琳真的不惧,问,“现在吗?”
曲靖指指头,说,“动动脑子。”
乐琳哦了一声,“听您的。”
曲靖虽然没有下令,但心里想的和乐琳一样!既然无法置身事外,那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看向竹,一个眼神示意,问,“他怎样?”
竹刚才就给地上的男人把了把脉,说,“昏过去了,脉搏微弱且混乱,身子很烫。”
曲靖心思烦闷,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然后走到男人身边。
男人软软地躺在地上,头发被汗水和冷茶打湿了,凌乱地贴在他秀气的额头上。他虽双目紧闭,但昏迷却阻止不了他的痛苦,他的眼角仍然有泪流下,只是这眼泪都因他的难过而不再晶莹,黑而密的长睫沉重地在眼底覆下一层阴影。
他整个人苍白、惊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不知为何,曲靖的心揪起来。
这是她第几次见他倒下?
第一次是珠玉山庄,第二次是尚贤楼,这是第三次。
他无疑是脆弱的,但又不能用胆小来定义。
他敢用牙咬她,敢用匕首扎自己,还敢孤身一人犯险来找她。
柏幽涟去找何阔了,她可以肯定,因为死去的何阔身上有那块玉佩。
是她让他去的。
除了为小七了却心愿,她还是抱着对猎物的试探。
这试探是因为她的好奇,她的无情。
此刻,她又觉得做错了!
如果没有这试探,他将永远在她的对立面,一切反而简单得多。
竹传信来说,柏幽涟在找她。
她没想到他会来,听到这个消息,她是愤怒而惊讶的。
在她看到他时,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将对荻花教的仇恨全部发泄到了这个美人公子身上,她用茶水将他泼醒,却不听他的任何一句话。
她恨他,她要折磨他。
为什么会这样。
既把他当做观察的目标,却又恨他。
既想杀他,又真的难以下手。
曲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最终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起来。
这次,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又是她第几次抱他?
他是很轻很瘦的男孩子,今年也只不过十八岁,同样是可怜人。
无父无母、只能依附于别人的男人。
她不是好人。
她在利用柏幽涟那单薄的灵魂。
曲靖将男人抱到床上,替他解了湿答答的宽袍,并用手绢将他脸上的茶渣和眼泪擦拭干净,动作轻柔,和刚才残暴的她判若两人。
如果柏幽涟醒着,会觉得她这个人精神分裂。
但若他醒着,她又不会这么做了。
“竹,给他换身干净衣服,送到珠玉山庄。”
竹没有对她的决定提出质疑,只是问了一句,“阁主,为什么不杀了他。您舍不得了?”
曲靖从男人身上移开目光,将手绢扔到一边,道,“一枚棋子而已。”
竹无言,笑了笑。棋子也有不舍得摔碎的时候。
乐琳说,“阁主,我们何不像上次一样,将他当作人质。”
曲靖道,“既然要端掉荻花教,那要他也无意义了。”
“是,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