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请教
莫星绮再一次到了尚贤楼,这个她下定决心不会再来的地方。
曲靖在洛城,还没走。
知道她在,莫星绮竟然有几分庆幸。
可是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和她们这几个焦头烂额的掌门比起来,要舒坦千倍万倍。
她似乎永远没有烦恼。
人都说,难得糊涂。
曲靖正是反其道而行之。
莫星绮一看到她这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就开始后悔自己来找她了。
门开着。
房间里至少有五个男人。
一个女人和五个男人,是怎样都不会寂寞的。
他们吃喝、交谈、嬉笑,抛却了规矩,相互逗弄,时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娇笑。
房间里充满了脂粉的香气,这香气已经在这里聚集了一夜,现在连他们的笑,都是香的。
莫星绮被熏得有些呼吸不顺,被雨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更让她觉得黏腻烦躁。
曲靖左边的男人正在给她喂一块点心,她偏头,张嘴轻轻咬住点心,含在嘴里,慢慢咀嚼,唇角带笑,春风满面。
天快亮了,房间里还亮着灯。
莫星绮能清楚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但她的目光闪躲,并不想看得太清。
她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嘴唇张了一下,合上,又再次动了动,终于勉强叫出一声,“曲阁主。”
房间里这才有人注意到她。
“咦,是谁。”
剩下那几个男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
笑声和说话声停顿住了。
曲靖也把目光转向她,看到她,她神态自如,连一点点的惊讶都没有。
她还是坐着,还是舒坦地抱着两个男人,她冲女人懒散地一笑,说,“莫掌门,好久不见。”
莫星绮觉得她一定是在开玩笑,她们分开不过一天两夜。
她不作声。
曲靖搭在男人背上的手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她指的是男人堆里的一个位置,是莫星绮绝不会坐的位置。
莫星绮皱眉道,“不坐了,我这次来,是想请教曲阁主几个问题。”
曲靖:“哦?上次看你走得那么决绝,我还以为莫掌门再也用不着曲某了。”
莫星绮也算是老江湖人了,可是对着曲靖,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表现出圆滑世故的一面,或者说,她的圆滑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此时有求于人,她只得忍下自己的脾气,“曲阁主,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曲靖捏了酒杯,却并不饮酒,她喃喃道,“两个女人单独谈,能有什么意思……”
莫星绮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她深呼吸两下,疾步走上前,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曲靖面前的矮桌上,“这些钱,包他们,请让他们出去。”
曲靖看着桌上的银票,这是她最乐意见到的东西,于是她笑了起来,起先是闭嘴哼笑,后来她越笑越想笑,便张开嘴大笑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
她边笑边说,“没想到莫掌门还有这样特殊的嗜好,五个,豪爽啊。不过,你包的不该是我吗。”
几个男人也跟着她笑起来。
莫星绮彻底失去了耐心。
在曲靖面前她总是很容易丢掉她的耐心。
“曲阁主!”
莫星绮动怒了,但曲靖还在笑,她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只不过总是做不到。她笑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听到了吗……都出去等着莫掌门,一会我们就聊完了,那时候你们再一起伺候。”
莫星绮:“……”
男人们走光了,世界安静了。
“何事?”曲靖慢悠悠地给莫星绮斟了一杯茶,问。
莫星绮舒出一口气,道,“曲阁主一夜没睡,想必已经听说蒹葭派曹露今晨被杀的事。”
曲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莫掌门,在你心中我这么神通广大吗?”
这个问题把莫星绮问住了,她已经对曲靖产生了什么都知道的印象。
曲靖没要答案,她说,“好,就算我知道,然后呢?”
莫星绮继续说,“曹露身边有一把被丢弃的软剑。”
“哦……文卓的卓尔不群剑法,修炼的就是软剑,所以你们认为凶手是文卓?”
“是。”
“但是你觉得不对。”
“是。”
“那么除了文卓,谁还会用软剑呢。”
“我们这几人都会一些。”
“你可以排除。”
“我可以排除。”
“排除你,那就只有两个人。”
“孟娇娇和林奇。”
“她们二人似乎是好朋友。”
“不错,她们是好朋友。”
莫星绮冒出一个念头,她猜测道,“难道是她们联合起来,杀了曹露?”
曲靖将茶递给莫星绮,说,“莫掌门,一切都只是推断。”
莫星绮坐下,接过茶。“可是凶手还留下了字。”
“什么字。”
“少了最后一笔的文字。”
“你写下来我看看。”
莫星绮用手蘸了茶水,按照记忆在木桌上写下这个字。
她边写边说,让曲靖能有更直接的感受。
“第一笔,是点,落笔很有力量。”
“第二笔,是横,微微颤抖。”
“第三笔,是撇,写的很短,看着像没有力气写完。”
曲靖坐在莫星绮对面,她姿态随意,屈起一条腿,右手搭在膝盖上,凝神细看着这个倒过来的少了一笔的“文”字。
她重复着莫星绮的话,在心中又把这个字写了一遍。
“第一笔,是这个点……第二笔,是横,第三笔……”她抬起头,“莫掌门,如果把这三笔的顺序换一下呢。”
莫星绮疑惑,“什么?”
“点不是第一笔,而是最后一笔,那么曹露最开始想要写的字是什么?”
“横……撇……她原来想写的是……孟!”莫星绮睁大了眼睛!
……
荻花教。
因受了惊,又淋了雨,柏幽涟感染了风寒,他回来换了衣服洗了个澡,就觉得浑身发冷,不一会,身体便开始酸痛,体温也上来了,鼻腔里滚动的气都是灼人的。
他一动都不想动,捂着被子缩在床上,闭上眼睛,蹙着眉头,难受非常。
他身体困懒,头脑却活跃得很。
满脑子的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他想彻底安静下来,将她从脑海中赶跑,好好睡一觉,但是他越是这样想,她那讨人厌的形象就越清晰,她那桃花般灿烂的笑容就越深刻!
柏幽涟开始头疼。
她就像住在他脑子里的地鼠一样,他拿着锤子转着圈敲她,可怎么敲也敲不着,倒是把自己给气得牙根疼。
曲靖的话就在他的耳边响,“你功夫这么差,沈若筠怎么不好好教你。”
他现在似乎已回到了去顺德楼的马车上。
马车晃动,他的头也跟着晃。
师父曾对他说,在荻花教,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她会给他最好的。
但是在他身子虚弱的时候,他却产生了钢铁般的意志,他要修炼内力,他要变强!他不要被曲靖瞧不起!
傍晚时候,沈若筠练功完毕,来看他,扶着他的身子给他喂药。
他烧得迷迷糊糊,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睁眼。
他依恋地靠在沈若筠身上,揪着她的衣角,问了她一个盘旋在他脑海中的问题。
“师父,我们是好人吗。”
沈若筠将药喂进男人的嘴里,看着他咽下去,她说,“涟儿,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
药很苦。
柏幽涟咽了下去。
他应了一声。
是的,他一直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
柏幽涟把脸转向她胸口的位置,在她胸口蹭了下,问,“师父,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沈若筠抚摸着他的长发,温柔地说,“会。”
男人心安了。
他听到师父叹了口气,又说,“幽涟,你一定要快点养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