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乡试徇私
乡试虽然分为三场，但在第一场乡试交差的时候，审卷机制便宛如一个成熟流水线作业般运转起来了。
收卷官将五千份考生的试卷封存到箱子，在从考巷中出来后，便沿着那条宽大的青砖甬道向北走，来到位于中轴线上的至公堂。
以应天巡抚海瑞为首的外帘官坐镇在公堂上，此次应天巡抚海瑞充当监督官，监督着考卷的前期工作。
考生提交的原卷叫“墨卷”，收卷所会对这些“墨卷”进行筛选，找出落了印记之类的问题试卷。
按着大明乡试的惯例，对于在考试上留有明显的笔墨印记，或者雨淋、火烧和手撕等外力破坏的试卷，都会呈交到监临官那里。
监临官确认确实是问题试卷，便会用蓝笔誊录归类，这些问题试卷便是“登蓝榜”，却是已经提前遭到淘汰了。
没有问题的试卷会统一用印铃记，这些试卷便能送到弥封所。弥封所的本质是防作弊手段之一的“糊名”，将考生的信息用厚纸弥封起来，致使所有试卷。
经过弥封的试卷送至誊录所，誊录所的本质防作弊手段的“誊录”，由两百多名擅于书写的小吏进行誊抄，由于用的是朱笔故而称为“朱卷”。
对读所的人员负责“墨卷”和“朱卷”对读，在确认无误之后，由掌卷所给予“墨卷”和“朱卷”编号。
墨卷在掌卷所中保存，而朱卷以五十或一百为单位，用上印铃记，由监督官应天巡抚海瑞将朱卷亲自送到至公堂后面。
这一套流程下来，可谓是天衣无缝。
按着明朝乡试的规则，各省由左布政使充任提调官，而两京则由府尹担任。
提调官掌理试场、帘外一切事务，封闭内外门户，凡送卷、供应物料、弥封、誊录等事，皆跟随检查。
现任应天府尹徐龙图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苏州长洲人士，体型偏矮胖，那双小眼睛透着几分精明。
徐龙图是本次乡试的提调官，就在要将朱卷呈交内帘的时候，对着掌卷所的官员道：“应天、徽州、常州此三府士子的用印太浅了，试卷先放着！”
“是！”掌卷所的官员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道。
至公堂后面是戒慎堂，跟至公堂仅有一座小桥相连。
那里早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桥上是一支军队日夜严守，由主考官陶大临带领众同考官在里面审批试卷。
外帘官和内帘官不得接触，应天巡抚海瑞将一捆捆朱卷送到这里，经过桥上的将领将试卷转送到对面主考官陶大临的手里。
应天乡试设置主考官和副主考官各一名，同考官四名。由同考官初审，副主考官复审，主考官终审。
主考官陶大临在拿到乡试后，亦是不敢再耽搁。想要在朝廷规定的时间前审批完毕，而后便要在考生刚刚结束乡试第一场之时，便要全力冲刺了。
应天知府徐公申看到主考官陶大临带着第一批试卷离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徐府尹，你因何要将徽州几府的试卷置于后面，可是要行徇私之举？”海瑞的眼睛如炬，突然寒声发问道。
徐龙图脸上的得意劲消失，却是故作镇定地道：“海……海巡抚，你何出此言，休要在此含血喷人！”
“此次试卷按府归类便于归档无可厚非，只是你故意阻拦应天、徽州、常州等府送入，反而让你老家苏州，你老师老家松江府的试卷和庐州、凤阳、淮安、扬州四府混进，此言意欲何为，当真以为本抚瞎了眼吗？”海瑞的脸色不改，当即便戳穿对方的小心思道。
啊？
在场的官员听到海瑞所说的话后，不由得一阵哗然，而后便纷纷若有所悟地扭头望向应天府尹徐龙图。
徐龙图没想到被海瑞看穿了，却是十分嘴硬地道：“巡抚大人，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刚刚只是看到应天、徽州几府的用印太浅，故而想要将事情做得再细致一些，此举有何过错？在乡试的规定之中，却是没有哪条规定不许提调官调整顺序！”
“此事下不为例，否则本抚便亲自上疏弹劾你徇私舞弊！”海瑞撂下一句威胁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徐龙图看着走远的海瑞，却是冷哼一声道：“弹劾老夫？那亦得看你这举子出身的二货能不能在这个位置继续呆下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
毕竟这里各个地方的官员都有，像徽州府这种科举大府在大明做官的并不在少数，而各府的吏员更是数不胜数。
应天府尹徐龙图徇私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利用他作为提调官的职权，充分给苏州和松江两府好处。
大明的士子是南强北弱，而南直隶各府同样存在着强弱之分，而南直隶的江南士子水准比江北士子要强。
他便利用了提调之权，先截留应天、徽州、镇江等江南七府的卷子，送江南苏州、松江和江北庐州、凤阳、淮安、扬州四府先行。
如此一来，有着江北四府作为参照物，苏州和松江府士子的答卷则显得更加突出，苏州和松江府的考生因此受益。
乡试审卷是一项很赶的工作，想要在榜单规定的公示日期前完成阅卷，那么就需要考官提高审卷的速度，同时需要尽快挑选出合格的试卷。
另外，最初送进去的试卷会比较认真审阅，但由于时间赶任务重的原因，后面送进去的试卷会越来越不耐烦。
徐龙图正是抓住了考官的这种心理，故意让苏松考卷和水准较低的江北四府先进，从而通过高低对比让苏松有着更明显的优势，亦能让考官更好地挑出苏松最优秀的士子。
“徐龙图就是王八蛋！”
“咱们联名上疏状告他！”
“如此恶毒行径，定要他将牢底坐穿！”
……
乡试结束得知其中的缘故后，江南七府的士子顿时变得群情激愤，不少士子更是将此事闹到了应天府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