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耿提学
耿定向看到考场中的考生变得躁动，亦是主动开口道：“第二题无误，此圆圈正是出于四书，位于每章之始也。”
众考生听到这个解释，亦是恍然大悟。
四书中确实有一个圆圈，位于每句的起始之处，这是要跟上一句区分开来。只是知道归知道，但这道题已经超出他们所学的范畴。
此时此刻，他们有一种明明学遍了四书，结果跑出来一道五经题，让他们顿时变得两眼一抹黑。
怎么破？
怎么办？
该怎么破？
……
不仅是考场的所有考生，哪怕帅魁同样对这道古怪的四书题感到头痛，一时间都无法找到破解之法。
帅魁虽然感到头痛，但并没有过于着急。
既然已经学到了这个程度，其实很多题目早已经万变不离其宗，而这道题亦是不例外，定然能够破解才对。
帅魁沐浴着金灿灿的朝阳，眼睛盯着这古怪的第二道题，当即开启思考模式。
结合着自己所总结的八股文逻辑分析方法，破题往往是从因果着手，通常衍生出两句用来说明全文的主题要义。
像“子曰”，可以分析出“子”和“曰”，然后用“匹夫可为百世师，一言而定天下法”来概括全文主题。
同理可得，这“圆圈”可以分析成两个“圆圈”，然后衍生出两句用来说明全文的主题要义。
只是如何让两个圆圈前后呼应，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此题分明不在四书之中，我不考了！”一个考生终究顶不住这种压力，当即便是暴怒站起来道。
此话一出，当即让在场的考生不由震惊地望向那个考生，同时暗暗佩服这个不怕死的年轻书生。
不等耿定向开口，旁边的官员当即便厉声训斥道：“你学艺不精，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莫不是要提学大人夺了你的功名？”
南直隶的提学等同于一省的教育部部长，别说将一个小小童生的功名剥掉，哪怕生员的功名同样可以革除。
那个暴怒的年轻考生亦是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当即连忙进行道歉道：“大宗师，是学生孟浪了，还请责罚！”
帅魁亦是关注前面的考生，却是知道这个人还算保留着一点理性。
“来人，先将他关起来！”耿定向的脸上显得十分不满，便是下达指令地道。
府学宫的大门不会轻易开启，面对一些闹事或作弊的考生，亦是设有专门临时监狱。几个衙差当即上前，便将那个闹事的考生带来。
考生其实已经后悔了，心里只希望不要因为此事而影响自己后年的院试，更不要因此而被革了功名。
耿定向捋着山羊胡须，对在场的考生道：“我知诸位都已经学富五车，但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的话，你们将来如何灵活处理政务！再说了，真是每句都从四书中选句，你们分得出高下吗？”
在场的考生听到这个解释，亦是纷纷点头认可了耿定向的出题。
且不说现在唯有四书小题才能分出高下，而今耿定向的题目算是出自四书，确实没有什么好质疑。
至于刚刚那个闹事的考生，纯粹是因为抓不到第二道题目的要点，故而才在考场中无能狂怒。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这道题还是让绝大多数的人抓耳挠腮，却是很希望耿定向能出一道自己已经滚瓜烂熟的四书小题。
时间在考场焦躁的氛围中流逝，朝阳慢慢升到高空中。
纸寿千年，墨润万变。
帅魁的笔尖在纸上行走，在寻得到最精妙的破题后，便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按着模板填充好文章。
在破掉诡异的第二道题后，不论是四书题“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还是五经尚书题“文王卑服”，都是手到擒来到事情了。
跟以往的习惯一般，他先将答案写在草稿上，而后再用馆阁体小心翼翼地将精修好的答题抄到试卷中。
院试考场有着相应的规则，巳时二门上击鼓三声，可以上茅房一次。未时，大门外击鼓三声，堂上巡绰官击云板三声，则是可以交卷了。
待到未时的时候，帅魁的试卷已经应答完毕。
由于试卷是不许涂改，故而他整理好三份试卷便跟着前面的考生起身，然后走到前面的交卷处将自己的试卷呈上。
“你急什么，等会大宗师会让你上堂答话！”一个书吏将试卷收下了帅魁的试卷，对着准备转身离开的帅魁显得不满地道。
啊？
帅魁这才后知后觉地望了一下考场，发现此时绝大多数的考生还在考场抓耳挠腮，而自己竟然破天荒成为靠前的交卷考生。
只能说，并不是自己答题的速度快了，而是其他人的考题速度太慢了，甚至还有人在思考着第二道题。
耿定向有着标志性的山羊胡子，似乎对自己的胡须格外的满意，在阅卷之时还喜欢捋着胡须。
只是看到眼前的答卷，他显得不满地道：“你回去对五经要下更多功夫，侥幸是无法通过院试的！”
“学生谨记大宗师教诲！”考生其实知道自己此次过来赴考是过于着急了，当即便是失望地拱手道。
很快便轮到帅魁，帅魁来到堂中恭敬地施礼道：“学生帅魁拜见大宗师！”
缘分便是如此的奇妙，在殷家老宅替自己解围的山羊胡中年男子便是眼前这位南直隶提学耿定向。
不止如此，在上次府衙门前的相遇，自己能够在府试中过关的贵人恐怕亦是这位南直隶提学。
正是如此，在施礼的时候，帅魁多了一份尊敬和感激。
耿定向自然是认出了帅魁，只是心里并没有偏袒之意，先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帅魁，便开始翻阅帅魁的试卷。
对于帅魁准确完成第一题的答卷，心里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到了这个层次，若是连四书大题都无法通关的话，那么童生功名必定会渗着大量的水分。
耿定向知道关键是第二道四书小题，只是在翻开试卷看到第二道题的破题句子，眼睛却是不由得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