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露锋芒
寅宾馆官署值房,灯火亮起。
海瑞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再度仔细地翻看陆文贵的供状,看着上面有关三十条人命案的供词,仍是感到一种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老实本分的打更人竟然犯下如此的累累罪行,而发现这一切的竟然是一个年轻人。
海瑞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尽管陆文贵已经全部招供,但还是拿出手头的案件进行认真地比对,从而判定陆文贵话中的真假。
“大人,有关徽州府的案卷都在这里!”帅魁看到海瑞望向自己,便将自己整理出来的卷宗送过去道。
海瑞深深地望了一眼帅魁,终于意识到这年轻人比自己所想象要聪慧,亦是自己所见到最出色的年轻人。
结合着陆文贵口供的认真对比,发现徽州的凶杀案并不是最初所认定的十起,而是发生了十二起凶杀案,其中两具尸体仅仅是没有被发现罢了。
海瑞知道现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只是这里有着好几起冤案加上南京方面的遗留冤案,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自然不是他不敢捅破此案,而是这个案子显得比较复杂,故而需要清理思绪,从而寻得最好的着手点。
海瑞注意到左侧正在书写着的帅魁,便望向帅魁询问道:“帅魁,现在这起案子包含的冤案已经波及到一些在职官员,你说本抚该如何着手此案呢?”
“学生不敢乱说!”帅魁先是一愣,旋即便进行推辞道。
海瑞深深地望了一眼帅魁,显得看破一切地道:“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拥有如此的才智则罢,年纪轻轻便已经懂得进退自如,你的老师是谁来着?”
“家师徽州府生员殷正严!”帅魁的眼睛望向海瑞,显得自豪地答道。
海瑞思考片刻,而后轻轻地点头道:“殷正严?呃……我倒是听人说过,是殷正茂的族弟,虽是有才之人,然屡遭提学刁难!”顿了顿,便正色地询问道:“说一说你的意见吧,本抚自会有考量!”
“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将案子捅到朝廷,而后再慢慢清算这其中的每一起冤案!此举既可防止那些官员阻挠,亦可保证苦主能平冤昭雪!”帅魁知道海瑞是真要听取自己的意见,当即便认真地建议道。
海瑞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其实是希望秘密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而后再将所有的真相上禀朝廷。
“巡抚大人,请恕学生直言!若是在去年上任之初,此案可以慢慢调得水落石出,只是现在今非昔比,你认为徐阁老那边为何突然不再搭理你了呢?”帅魁知道海瑞连朝廷都信不过,当即便认真地询问道。
海瑞从来都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心里宛如明镜般地道:“徐华亭执掌朝政多年,而今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定然是要京城那边撤了我的职!”
“巡抚大人,若是你真突然被朝廷撤职,那么这些冤案恐怕是不了了之!此案牵涉甚大,其中包括不少官员的冤假错案,定然会被涉事的官员极力掩盖,你当真愿意看到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吗?当真愿意看到那些苦主有冤不能伸吗?”帅魁知道海瑞是不爱惜官位的人,便打起感情牌地道。
海瑞听着帅魁的分析,不由得沉默了。
他比帅魁更清楚现在大明官场的风气,而今官员都是官官相护。若是涉事官员拿出足够的筹码,那么相关的官员必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而会掩盖这些冤假错案。
“若是大人您先将案子捅破到京城,甚至恳请朝廷派钦差来调查此案,那么事情便再也捂不住了!既给大人您在任上争取一些时间,亦能让相关的官员不敢再随意掩盖冤案,更是能给苦主有沉冤得雪的机会,岂不美哉?”帅魁看到海瑞已经心动,当即趁热打铁地说道。
海瑞知道帅魁的考虑比自己长远,当即便轻轻地点头道:“好,我今晚便写一份奏疏,将这份奏疏上禀朝廷!”
“巡抚大人,你可以借着这个案子乱骂一通,指责南直隶的官场多是官官相护,以至如今您的政令不通,让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亦好好瞧一瞧这南直隶的官场不良风气!”帅魁心里微微一动,当即便提出一条腹黑的建议道。
出于前世对这个时期大明朝堂的了解,加上海瑞确确实实是被徐阶动用人脉弄走,而今将矛头指向南直隶官场的官官相护,不仅能够有效地化解南直隶言官和地方官的弹劾,而且还能狠狠地打在南直隶官场群体的七寸上。
尽管徐阶的权势很大,但而今的皇帝终究不再是那位一心修道的嘉靖,而是有着自己思考能力的隆庆帝,加上内阁还有一位眼睛容不得沙子的高拱。
正是如此,而今海瑞骂南直隶的不良风气,必定能够赢得朝廷的更大支持。
海瑞深深地望了一眼人畜无害般的帅魁,发现这个小子腹黑,但还是默默地采纳了这一条不错的提议。
夜渐深,天空仅仅只有一轮残月。
正当徽州府衙后宅的官员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府衙大狱的前堂正在守值的狱卒惊讶地望向不知何时打开的大门,还不等他做出反应眼睛便是一黑。
灵金帮少当家山狼自从年前被关在这里后,而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憔悴。
正当他坐在角落发呆的时候,自己牢房的锁被哗啦啦地打开。
“你先换上这套衣服,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黑衣人打开死囚的牢门,便丢给一件公差的衣服道。
山狼不由得暗自一喜,当即便接过衣服穿上,然后跟在黑衣人后面朝着大狱的大门方向而去。
虽然他知道老爹和舅舅不由丢下自己不管,但看到来人真搭救自己,还是忍不住十分的激动,毕竟这可是徽州府衙。
一个囚犯走到死囚区域走出一个人影,正想要看个究竟,结果借着墙上的光看到是衙差,当即侧过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山狼跟着黑衣人顺利来到了大狱外面,只是黑衣人并没有带着他突破府衙大门离开,而是领着他朝府衙里面而行。
两个人穿过淡淡月色的正院,从那个恭寅门进入府衙的后宅,顺着一条偏僻的走廊,来到了后宅的小门中。
“这位英雄,不知尊称大名?”山狼看到自己已经逃出了府衙,当即便感谢地道。
黑衣人撕下面罩微微一笑,便吹响了一个口哨。
铁刚从那边漆黑的角落十分欣喜地走了过来,对着黑衣人点了点头,便拉着满脸错愕的山狼离开这里。
铁刚原本是打算牺牲几位兄弟来硬闯,只是不曾想事情迎来如此重大的转机,而今十分顺利地救出了山狼。
黑衣人重新返回府衙后宅,经过走廊朝着那边还在喧嚣的花厅望了一眼,而后除掉黑衣服翻墙返回寅宾馆。
次日清晨,府衙乱作一团,赵大眼带着捕快四处寻找山狼的踪迹,甚至还想要搜查海瑞所居住在的寅宾馆。
与此同时,县试的第二场开考。
跟着上次的东市大考不同,此次县试仅仅只有一百人,故而安排到歙县大院考试,知县杜敬宗端坐堂上监考。
程有信和殷宗峰跟其他的九十八名考生走进了县衙,参加这一场补考,争夺着那仅剩下的三十个参加府试的名额。
至于渐露锋芒的帅魁起了比较晚,在一番洗涮后,便是到官署值房,继续充当应天巡抚海瑞的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