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发榜
时间到了深夜，值房的灯火还是亮着。
海瑞早已经习惯于忙到三更半夜，由于手头上除了陆阿贵的案子外，还有更重要徽州府官绅侵占平民田产的案子。
尽管徽州府的土地比较贫瘠，哪怕中产家庭都没有太多的田产，但官绅侵占普通百姓田产的事情并没有侥幸，跟其他九府的情况一般无二。
像殷正茂在当上广西巡抚后，殷家便已经开始着手四处购买田地，而今名下的田产已经增加了足足两千亩之多。
两千亩看着不像特别多，但十亩良田便能让一个家庭好好地生活下去，而这两千亩便关系到两百个家庭。
何况，殷家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殷正茂的权势越来越多，名下的田产必定会变得越来越多。
如果这种情况不进行遏制的话，别说什么南倭北虏了，一旦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那么必定跟前朝那般出现地方起义。
正是如此，不管殷家此次是花费银两还是强占百姓的田产，都要勒令殷家将这些田产退还给普通百姓，让普通百姓能够依靠田产自给自足。
海瑞在统计殷家名下的田产后，便如法炮制，像对待徐阶那般，亲自给殷正茂修书一封，向殷正茂讲明侵占普通百姓田产的害处。
他相信只要殷正茂心里装着百姓，有替大明王朝谋万世的话，定然会认可他的政治理念，从而勒令殷家停止侵占百姓田产，甚至将侵占到的田产通通还给百姓。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海瑞挥墨拨毫，声情并茂地写了一封三百字的书信，先将书信放在旁边晾干，然后便小心地装到信封中。
突然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三更，便准备回房休息。
海瑞将书信小心放好，只是抬头突然一愣，发现帅魁竟然还坐在灯下认真地抄写。看到这个年轻书生到这个时点还能坐得如此端正，不由得再度高看一眼。
之所以让帅魁充当自己的书手，一则是自己原先的书手病倒，而府衙的书吏压根不敢用；一则是帅魁给他一种踏实的感觉，而且思考的方式发人深省。
若非亲眼所见，还真的完全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书生，竟然在身处牢狱中还能分析出真正的杀凶手。
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书生竟然坐在得如此端正，表现得比自己早前的那个书手要优秀得多。
“巡抚大人，学生已经将卷宗抄录了一份，还望您过目！”帅魁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当即便刚刚抄录完毕的十起案件卷宗上呈道。
海瑞的嘴巴惊讶地张了开来，自己交代的这项工作是要帅魁花费一天工夫抄写出来，但没有想到帅魁抄得如此快。
“巡抚大人，事关人命案，学生已经认真核对，并没有错误之处！”帅魁误以为海瑞是怪自己抄得太快而出差错，当即便认真地保证道。
海瑞看到上面的工整的字迹，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书生比自己所预想还要优秀，当即便认真地点头道：“甚好！今已经抄录一份，明日便能还回去，不会让他们起疑心了！”
“巡抚大人英明！”帅魁之所以赶抄正是打这个主意，当即便是恭维道。
虽然不清楚陆阿贵为何突然遭人下毒，但嫌疑最大无疑是徽州知府段朝宗和徽州推官周礼，而今调来这有关联性的卷宗无疑更让他们起疑。
只是现在已经抄出副本，明日将卷宗还回去，那么他们很可能仅仅认为海瑞是按惯例查阅近期的人命案。
海瑞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帅魁，对帅魁这种明明居功甚伟但不张扬的性格很是喜欢，便打发帅魁回去休息。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帅魁一直呆在海瑞身边充当书手。
在此期间，胡尚信一直负责着帅魁的一日三餐，总会让李承忠送来了可口的饭菜。
胡尚信深知自己的案子还没有结束，而今帅魁在海瑞身边办差，所以表现得十分的殷勤。若不是不好时常出现府衙，他都想要住到这里了。
所幸，帅魁时不时给他透露一点口风，这让他安心不少。
到了第三日，整个徽州城再度热闹起来，因为今天下午放榜。
此次县试正试的榜单分为甲乙两榜，甲榜是能够直接通过县试的考生，而乙榜则是可以参加第二场覆试的考生。
歙县是地方大县，故而录取的名额是五十人。通常第一场的甲榜录取二十个名额，而将最后的三十个名额留给第二场。
若是第二场还不能决出胜负，那么知县还可以举办第三场县试，直到将五十个名额录取完毕为止。
殷宗峰等人中午从百信客栈那边过来，先是来到寅宾馆，邀请帅魁一起前去看榜。
“不了，你们帮我看就行了，我现在不放走开！”帅魁虽然今天没有抄写工作，但还是选择拒绝道。
既然他已经答应充当海瑞的书手，哪怕这一份工作没有一文钱，但亦得遵守上班的纪律。虽然心里亦想知道县试能够通过，但还是选择了拒绝。
殷宗峰等人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帅魁的意见。
从外面回来的海瑞刚好撞见这一幕，便是大手一挥地道：“帅魁，你先去看榜，事情等你回来再抄写也不迟！”
“多谢巡抚大人体恤！”帅魁不好推辞，当即便拱手道。
县试张榜的地点就在徽州府衙旁边的歙县县衙外的照壁上，此时一个小小的广场已经围了很多的书生。
帅魁等人来到不早不晚，得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大约半个时辰后，县衙门口突然传来到一阵动静。
只听到一声锣响，几个身穿着皂服的衙差吹着唢呐，簇拥着领着一张榜文的礼房书吏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书生看到要张榜，当即便主动向两散散开，给县衙出来的人让出了一条道。
这张榜文很大，足足占了半面照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