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入场
东边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前面的队伍变得越来越短。
帅魁等五人终于来到了搜检处，这里设有四个甬道进行检查，有专门的衙差在这里搜查考生是否携带小抄之类的作弊物件。
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搜检人员，通常先是抬头望一眼考生，而后才会对考生的考篮或考相进行检查。
帅魁排在程有信的后面，看着一个衙差将程有信的饭团捏碎，而后又从肉脯中扯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发现味道竟然不错便道：“可以了！”
程有信看着自己被霍霍的午饭，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便默默地整理好自己考箱进到里面。
帅魁正要将自己的考具、馒头和鸡蛋等物拿出来放到桌面上，结果负责搜检的人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残存的肉香，却是直接挥手道：“可以了！”
帅魁不由得愣了一下，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抬头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是知道对方没有戏弄自己，便提前考篮便过场了。
只是轮到身后的江东之，这个搜检人员再度认真仔细地搜查。由于鸡蛋破壳严重，对方还将鸡蛋掰开，却是要检查是否将小抄藏在鸡蛋中。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被吃了肉和掰了鸡蛋的程有信和江东之充满怨念地望向帅魁，帅魁则是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殷宗峰拿着被倒掉补茶的水杯无奈地走进来，却是对程有信和江东之两人道：“此次搜检军是新安卫的，怕是认得帅魁！”
帅魁得到提示后，便扭头望向那个正在搜检方万山的军丁，这才想起自己那天在城门前似乎见过此人。
正当程有信在感慨不公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骂闹声。
原来搜检人员查出有考生将小抄藏在携带的水壶中，旁边的军丁当场将作弊考生缉拿，而跟在他身后的四个考生如丧考妣，有一个更是咒骂着作弊考生的祖宗十七代，因为他们四人都要受到牵连。
殷宗峰等人见状，当即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众考生到了考试的入口前，这里已经汇集了全县的禀生，由于禀生基本上都相熟，自然免不得相互交谈一番。
殷正严跟这些人似乎是格格不入，却是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更没有兴趣炫耀自己担保的考生有几人能过县试。
只是在看到帅魁等五人出现的时候，眼睛还是忍不住涌现几分暖意，这五个都算得上是他的得意门生。
帅魁等人来到辕门前的书吏前，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礼房的书吏核对五人的名字后，便大声地唱道：“上里村殷宗峰，河背村方万山……，禀生殷正严作保！”
“禀生殷正严保！”殷正茂在禀生的人群中响应道。
帅魁等五人远远朝着殷正茂施予一礼，便提着各自的考篮走进考场，进到这个临时搭建的县试考场中。
在排队领试卷的时候，小吏将试卷交由他们五人并叮嘱道：“试卷上面都有座次号，你们按着座次号入座即可！”
此时，天空已经敞亮，这个清晨的天空碧蓝如洗。
帅魁看到自己的试卷上写着“黄九甲子”，便是跟着其他四人作别，开始在密密麻麻的桌椅中寻找自己的座位。
此次考场以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来划出四大分类，而每个大分类以“一到九”分出九个小分类，小分类则以天干地支的排序座位。
帅魁先是找到位列第四的“黄”区，在“黄”区中找到第九区域。天干地支可分出六十个座位，而甲子在天干地支的排序是第一，故而坐到首桌即可。
帅魁入座之时，一缕朝阳已经落在这个无比巨大的考棚中，将那根竖立在高台上的旗帜染上了金黄色。
足足两千人的考试，这是一个很壮观的场景。
虽然参考的人数无法跟乡试相比，但乡试有着专门考试的贡院，而今所有的考生都聚集在一处，这里简直是文人的胜地。
尽管这里汇聚着两千名考生，但每个考生都严于律己，在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便规规矩矩地等待考试开始。
帅魁将考篮中的考具拿出，笔墨纸砚地摆在桌面上。
等了一会，考生终于全部进场完毕，而后便听到“关辕门”的唱声，再之后则是考场的高台传来到云板声。
诺大的考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人物此时终于沐浴着金灿灿的朝阳出场，新任歙县知县杜敬宗带着主薄等官员出现在前面那座高台上。
杜敬宗身穿着六品官服，头戴着一顶乌纱帽，年近五旬，皮肤白皙，国字脸，留着漂亮的八字脸，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只是终究是堂堂从六品官员，三甲进士出身，身上有着天然的威风劲。
面对台下近两千的考生，他宛如前世的校长那般发表一番带着川味官腔的演讲，而后便沉声宣布道：“开考！”
随着一声令下，隆庆四年的歙县县试正式开考。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四书文二篇、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跟前世先进的印刷技术和低廉的印刷成本不同，而今的考卷都不会将题目写在试卷上，而是将题目贴在木板上，同几名衙役举着木板在考场的甬道中来回展示。
帅魁在听到县试开始的时候，不由得紧张地望向那几个持着木板的衙役。
历尽了两年的艰难，经历了这么多的困难时刻，甚至前天还被关在府衙大狱中，而今心里不免得忐忑起来。
其他考生考不上可能还有明年、后年乃至很多年，而此次他无法通过县试，很可能两年的心血便是付诸东流。
帅魁看到木板上的第一道竟然是选自《大学》的整句大题，心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毕竟没有难度的题目才是最大的难题。
只是看到下面第二道四书题，心里同样高兴不起来，而题目竟然是《论语》和《大学》的截搭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