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悬梁刺股
帅魁处在后面的位置,故而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两下有多重。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情于谁,人家犯错仅仅是惩罚,若是自己犯错则要被直接撵出这里。
殷正严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继续检查其他人的作业看到两个人写得一塌糊涂,同样对着这两个学生进行惩罚。
这种啪啪声虽然仅仅打在三人的手掌上,但却已经足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不仅遵守课堂的纪律,而且上课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因为犯错而遭到殷正严那把戒尺的惩罚。
白天的课堂除了教学就是抄写,很多东西都是反复地教和练,从而达到熟能生巧。
科举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这其实是一件大半辈子的事。若是现在年纪小不将基础打扎实,那么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遗忘,将来只会越考越差而抱憾终生。
夕阳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
村里没有寄宿的子弟,都是“自卯正来学,至酉刻散学”,青松书院比普通的私塾“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更要苛刻一些。
在放学后,这些家住上里村的小孩兴冲冲地跑出书院大门,朝着自家的方向奔去,宛如是重新获得自由的鸟儿般。
只是对寄宿生而言,却是要“夜再讲,夜窗率漏下二十刻”,即要到晚上十点才能够放学回去休息。
殷正严其实是一个十分勤奋的老师,昨天是因为家里有急事才会选择离开书院,而每个月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会呆在这里,从早到晚督促这帮学生勤于学业。
帅魁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殷正严正在书桌前写字,当即便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学生帅魁见过老师!”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何解?”殷正严对帅魁今天的表现看在眼里,却是继续写字并考核道。
这个题目比早上的考题要难上几个档次。虽然仅仅是考核这十六个字,但如果不能理解前文,那么无疑是一个考核的陷阱。
就像你吃了一块饼饱了,但如果忽略前面吃了六个饼的事实,那么得出你吃这个饼能饱的结论无疑是错误的。
这里的前文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而后才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的结论。
只是这个问题并不是今天所教的内容,而是帅魁上学时所学的知识点,此次考核无疑是在考帅魁早前的知识储备。
从这里亦可以看出,殷正严不愧是“严师”,更无怪于调皮捣蛋的帅魁会冠予“黑面阎罗”的称号。
帅魁在早上没有通过考核而饿了肚子,若是现在再无法通过考核便要饿上一整天,这简直是想要帅魁的命。
“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始终。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进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远矣。”帅魁对这个问题自然记得,当即便准确无误地回答道。
殷正严的笔突然一顿,却是没有想到帅魁竟然能完整地回答出来,不由得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个弟子。
尽管他一直以为帅魁的天赋是所教学子最高的,但亦是一个性情十分顽劣的少年,不然不可能敢于在自己脸上涂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帅魁竟然能将早前的知识点储备下来,却是忍不住再问道:“对此你有何感悟?”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学生要考取功名,日积月累方能厚积薄发!”帅魁并没有逃避这个追加的问题,当即认真地拱手道。
殷正严深深地望了一眼帅魁,良久才大手一挥道:“去用膳吧!”
“遵命!”帅魁此刻早已经饥肠辘辘,便是暗松一口气道。
今天的膳食很不错,除了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外,还有着猪头骨,这是特意从县城带回来的大猪头。
帅魁饿了大半天,特别早上还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训练,在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三弟,这块太肥了,你帮我吃了吧!”帅嘉谟跟帅魁一起坐在台阶上,将一块肥肉夹到帅魁的碗里道。
帅魁仅是犹豫了一下,便是继续扒着吃。
虽然他知道这是帅嘉谟的借口,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根本不能抵住这块肥肉所带来的诱惑,同时亦感受到了浓浓的兄弟情。
帅魁是一个很传统的华夏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亲情都是格外的看重和珍惜。而今吃了这块肉,那么他跟帅嘉谟便是一辈子的兄弟。
吃过饭不久,便到了晚修时间。
在这个时间段不再进行授课,而是留给大家进行温书,还有很多白天被罚抄书的学子正在奋笔疾书。
帅魁被要求将《大学》抄写三遍,只是晚饭吃太饱和早上起太早的后遗症很快出现,到了晚上便开始哈欠连天。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咖啡和浓茶,有的仅仅是冰冷的水。
帅魁将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甚至一度将脸埋进水缸中。只是整个脑袋还是昏沉沉的,频频打着哈欠,无比渴望能够上床睡觉。
殷正严一直挺直腰杆坐在那张专属的椅子上,虽然手里拿着书卷,但那双眼睛却总会扫视在场的学子。
别说趴在桌面上睡觉了,哪怕在这里想要偷懒,都可能遭到他的戒尺。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上里村的子弟实在忍受不了殷正严这种严厉教学,故而选择到歙县里面的书院就读。
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早已经哈欠连天的众学子纷纷返回后宅,却是准备清洗一番便上床睡觉。
帅魁却还不能离开,因为这是其他人的放学时间,而他还得再熬两个钟,到三更天才能回去睡觉。
殷严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给旁边的仆人吴三递了一个眼色。
吴三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和锥子走向帅魁,先是帮着将帅魁的头发绑着悬于梁上,而后则将一把锥子交给帅魁。
帅魁没有自残的变态心理,虽然此刻困意难消,仅是轻轻地扎一下,借着大腿处的痛楚跟困意作斗争。
明月高悬于半空中,淡淡的柔光像是轻薄的纱。
月光轻轻地洒在前院的院落中,地上细碎的砂石像是碎银,而靠近东侧花圃的月季花正在孤芳自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帅魁的眼皮不停地打架。
虽然他一次又一次用锥子扎着自己的大腿,只是刺痛的效果越来越弱,最后忍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但一下刻却骤然惊醒。
人在睡着的时候,脑袋的重量会失去支撑力,必定自然而然地向下面跌落。
只是脑袋骤然下坠的动作,必定会狠狠地扯到了他的发根,疼得他的眼泪都飙了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帅魁已经不敢睡去,但实在是困意难消。他用手托着下巴继续看书,只是随着他睡着,再度遭受到同样的痛楚,扯得他头皮都已经伤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悬梁刺股虽然听起来十分简单,但真正进行尝试简直就是要人命。
旁边的仆人吴三看到帅魁的头频频下坠,对帅魁不免心生同情。
通过沙漏发现时间竟然还有足足半个时辰之多,不由扭头望向殷正严,却是希望殷正严能够提前让这个少年郎回去休息。
殷正严却是置若罔闻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根本不理会帅魁的惨况,甚至是乐在其中。
若是帅魁无法坚持住,那么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帅魁撵出书院,任由他被编入军籍当军丁或沦为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