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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秘密发现,穷则思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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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人家的丧事处理结束后,汪良金取下了他娘房间里五斗橱上面的一个旧皮箱。皮箱的四角包有铜皮,皮箱前面的搭扣和锁孔配件都是黄铜的,左右两条牛皮带绕箱一圈,这是旧社会人们出门做生意人常用的一种比较大的牛皮箱。汪良金小心翼翼地打开皮箱,里面对角放着一个圈成长筒的小包袱,仔细打开包袱,里面整齐地包裹着三幅画,其中两幅是唐伯虎的山水画和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图;在皮箱的来层里发现几封东南日报社的信件、两份公函。另有一块用真丝手绢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汪良金好奇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小册子,小册子上印着“上海纱厂工会会员证”。另一张见黄的叠成长方形的纸片,打开后发现是一张表格,一面赫然印着红色的中国共产党党徽,表格上方“中国共产党党员登记表”姓名一栏写着“唐三凤”,填表日期是一九三六年七月九日。这是谁的表格?怎么没听说过这名字?汪良金又打开工会会员证,那上面姓名一栏内填写的也是“唐三凤”,会员证里有张照片,虽然泛黄,但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自己的亲娘唐茶花。原来自己的娘是中共党员!汪良金看到这张登记表,先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难怪新中国成立前娘天天去石龙洞,帮助新四军传递情报;难怪她在村里好打抱不平。但汪良金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爹汪世泰,新中国成立前他一直在《东南日报》社当中层干部,而《东南日报》是国民党的党报,难道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共产党?报社恰是最好的信息来源?那娘嫁给爹还有其他情况?……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汪良金的脑海里。

    如果爹是国民党党报中层干部的事再被翻出来,那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可能波及家族所有人的工作和生活。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还是小心点好,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不能和任何人说。于是,当天下午借故清理娘留下的一些破旧东西,在院子里把那些破棉烂絮打个火堆烧了,连同那三张古画和上海纱厂工会会员证、党员登记表一同付之于灰烬。

    烧完以后,汪良金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心想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得很是巧妙。

    世泰嫂死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汪良金清理他娘那些破烂的当天晚上,按照老徽州南乡的习俗叫过“三朝”。意思是说人死后前三天灵魂一直都在,而且心存挂念,第三天晚上她会回家到处看看,看看家人,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儿子好好地,她才能安心升天转世投胎。所以三朝这天晚上儿子要睡在死去老人的床上,等娘回来看看。

    这天晚上大门四开,要在厅堂里放着逝者的牌位。牌位前准备一碗长生饭,一杯清茶,一杯酒和一双筷子,左右各点一只白蜡烛,饭里插一炷香。据说蜡烛可以让逝者看清通往天堂的路,而那炷香上的青烟就是逝者灵魂通往天堂的阶梯。汪良金胆小,拽了姐夫黑狗一起睡。

    果不出其然,刚到子时,一阵细风从东面吹来,厅堂里的灯忽明忽暗,感觉就要灭下去了,但就是灭不了,忽然听到有掀茶碗盖的声音,然后就是茶碗盖在茶碗边上刮茶叶的声音。汪良金用手肘碰一碰黑狗,轻声说:“来啦!”黑狗也轻声说:“别出声,闭眼睡觉。”于是,两人在那里细细地听堂前发生的一切,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细针落地的声音。汪良金的心怦怦跳,把被子扯上来,把脸盖得死死地,大气不敢出。

    黑狗隔墙能听到堂前传来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喝酒、吃饭,还有人走来走去……,只见丈母娘推开了房门进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看看,打开房间抽屉,在里面摸了半天,又到橱顶上取下一只皮箱,在里面翻找了起来,找了半天,听她说道:“不会啊,明明是放在这里啊!”又找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找到,于是把皮箱在橱柜上放好,跑过来问黑狗:“放在箱子里我的画呢?还有我的党员登记表呢?”

    黑狗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上气,喘了半天才说:“我没看到你的画和什么登记表啊!”

    丈母娘说:“就是那天我到县里去卖的三张画,还有我放在皮箱夹层里的一些证书和表格。”

    黑狗说:“那些画从县城回来后我就没见过啊,你再找找。”

    丈母娘说:“我找过了,我记得放在皮箱里的,要不放别的地方去了?”

    黑狗说:“皮箱我也没动过,你再找找吧?对了,今天下午良金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清出去打了火堆,会不会一起烧了?”

    丈母娘说:“哦,那就好,我就担心这些东西留着会惹祸,所以来看看。”说完她虚掩了房门走了出去。

    又是一阵清风过后,堂前的蜡烛恢复了它原来的亮度,不再抖动,不再忽明忽暗。黑狗和汪良金一夜睡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时,黑狗知道昨晚丈母娘给他托梦呢!于是问老婆舅:“娘有几幅画和什么证,你见过吗?是怎么处理的?”

    汪良金一开始想回避这个话题,但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嗯,我昨天把它们与那些破烂一把打火堆烧了。”

    黑狗说:“昨晚娘好像也是这么说的。行,烧掉就好。”

    ……

    按风俗,老人去世后儿子必须烧了七七才能离开。七七前这几天没事,黑狗就把汪良金带到萌溪。老人的事都处理完了,黑狗和汪良金才有时间坐下来喝酒,边吃边聊。先是黑狗问汪良金那边的情况,包括弟妹的工作啊、几个小孩的学习啊什么的?黑狗也和他说起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大女儿真鹃你是知道的,也老大不小了,前几天就把男朋友带家里来了,看来就要嫁人啦。小伙子家里条件差点,但人不错,能干还实在。其实只要人勤快,其他都无所谓,东西没有不要紧,以后慢慢攒就是。”

    汪良金说:“是的,富不过三代,穷也不会过三代,穷则思变嘛。”

    黑狗接着说:“大儿子陈伯明已经在村里开了代销店,一年到头那点工分不愁,再帮供销社代收代购点药材、山货什么的,还有点补助,以后讨个老婆过日子也没问题。老三陈仲明是只废料,不是只省油的灯。”黑狗拿起酒杯和汪良金碰了一下继续道:“其实,这小孩我不急的,这家伙脑子好用,还不怕吃苦,以后学什么都不会很差。老四说是送人了,但她继父死了,她上学的事我还得管着。”这时汪琼香忙完厨房里的事,坐下来陪弟弟良金,端起酒瓶先给他加了杯酒,接着黑狗的话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叔明,没足月就生在路上,还是冬天,生下来就没奶吃,靠点米汤喂大,前几年又生了场大病,棺材都钉了两次,现在看似好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做父母的对不起他哦,你姐夫想让他学个补鞋手艺,这也是没办法。那补鞋机的事,你还得多烦点神。”

    汪良金再才想起补鞋机的事,他说:“姐、姐夫,我收到姐夫的信就去托人买了,也买到了,之前一直没货,等货到了又收到家里的电报,只是这次回来得仓促没提到货带来。补鞋机的事没问题的,回去后应该就能提到货了,到时给寄过来,你们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好啦!”

    汪琼香给弟弟碗里夹了点菜,道:“那就好、那就好。几个小孩中,陈叔明安排好了就好了。”黑狗也附和道:“是哦,最不放心的还是陈叔明。陈季明和美鹃,都还上小学呢,是块什么料还不知道,先把书念好再说吧。”

    汪琼香道:“我看陈善鹃马上就初中毕业了,可以学个裁缝。女孩子能念到初中就不错了,有这么多文化,学个裁缝也不难。”

    黑狗觉得汪琼香说的话不对,也可能喝了酒的缘故,声音高了八度道:“不能这样说,不管男孩女孩,能念到几年级就念到几年级。书越念得多越好,别的东西都可以被人家拿走,只有书念到肚子里是人家拿不走的。如果陈善鹃能念高中,还是要让她念的!包括陈季明和美鹃。”

    汪良金打圆场,但明显站在黑狗一边:“每个小孩都是老子娘心上肉,都希望有出息,但书还是多念的好。”

    黑狗道:“我说嘛,我们是农村人,看不透这社会,但良金是大城市来的,他看问题总比我们远吧。你这话,我信了!”

    那晚,他们聊到半夜才撤了饭碗,聊了很多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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