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老三回家，酱钵打塌

    这几天，黑狗只要一停手上的活，满脑子都是真鹃离开他们去老婆舅家带孩子的事。要不要送她去？要带点什么去？她走了后这放牛怎么办？……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把正在上三年级的二儿子从鸿琴小学转学来萌溪上小学，可以兼顾着放牛。城市里猪肉都凭票供应，准备点腌肉让真鹃带去海州。老婆舅家小孩多，粮食比农村更匮乏，但现在还没到腌肉的季节，决定用酱油泡肉，然后晒干后带去，到时黑狗陪真鹃一起去，这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个人放出去还真不放心。

    当黑狗征求真鹃意见的时候，真鹃说：“不需要送的，怕什么？你们不常说路在嘴上吗？我又不痴又不呆，信封上有他们的具体地址，到时把我什么时候动身，大概什么时候到，拍个电报告诉他们到车站接一下就行。”那时电话还没普及，他们想都没想，真鹃也不知道电话长什么样，远距离的联系一般都靠书信来往，急的事就拍电报。

    一下子要买几十斤猪肉不是件容易的事，干脆把自家才百来斤重的猪杀了，几个小孩也解解馋，正好带几斤肉去看一下丈母娘和陈善鹃，顺便把老二儿子接回来。黑狗做事喜欢事先多考虑周全，一旦决定的事就毫不犹豫地去干，从不拖拉。

    这天秋高气爽，四周群山上的树叶开始变黄了，下面的村已经开镰收割稻谷了。萌溪山高，稻谷要迟几天。农村杀猪是一家人的大事，劈柴，请杀猪匠。男的就是杀猪匠的助手，拖猪腿、端血盆，猪杀好后从杀猪桶里撩猪毛，把杀猪水挑到菜地里去浇地，卖肉时收钱找钱。家庭主妇负责烧水、斩猪血、卤内脏，还要招待杀猪匠，要忙大半天。到下午杀猪的事都处理差不多了，黑狗抓紧拎着猪肉和一只猪蹄去丈母娘家。

    丈母娘世泰嫂门关的，锁叶孔里插了根竹丫。黑狗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再出门来，正好碰到一个熟人，一打听知道老婆小姨汪萌萌去生产队里割稻谷去了，世泰嫂带着刚放学九岁的陈仲明去稻田里放鸡放鸭去了，就在水口外不远。

    黑狗往水口外寻去，出了水口亭，果然看见远处稻田里一群人在割稻谷。在已经割完稻的空田里看到丈母娘带着小外甥，她走在前面，手捏根竹丝丫，看见蚱蜢或蛤蟆就打，一群鸡鸭扑上去抢食那被打死或半死的蚱蜢、蛤蟆；陈仲明则睁大眼珠在田里寻寻觅觅，捡稻穗呢！看他手里捏了一大把稻穗，可见收获多多。

    整个鸿琴村，包括萌溪都是将鸡鸭放在家前屋后散养，只有这世泰嫂只要天晴就挑着十来只鸡鸭到处放养，她在前面打虫，鸡鸭就在后面跟着，有什么就整伙扑上去抢着吃，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可能是过于专注，黑狗来到他们身边，过了好长时间她们才发现。黑狗帮儿子捡稻穗，一直到天快暗下来才收工。只见世泰嫂用根挑猪篓的木棍在猪篓上敲一敲，脚一踢，猪篓就被踢倒在地，嘴里“--”叫着，那些本来还往前觅食的鸡鸭像听到命令的士兵，齐刷刷，摇摇摆摆地集中过来，鸡钻进一个篓子，鸭钻进另一个篓子，真不知她是怎么调教的，怎么这么乖！

    两三个月后让黑狗深刻感受到管这个老二儿子比丈母娘训练那群听话的鸡鸭还难。

    陈仲明被黑狗带到萌溪上学没多久的一个傍晚，黑狗早一步歇工回家，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酒味，到家门口一看，我的乖乖，陈仲明满脸通红躺在门槛上，一身酒气睡着了。黑狗叫他，他半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翻了个边，继续睡去。黑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抱起他放床上睡去，等睡醒再收拾这小子。哪晓得这小子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黑狗起来时发现这小子还在呼呼大睡，等他去厨房洗了把脸回头再进房准备摇醒他好好教育时，发现陈仲明不在了。他追出门去，赶到水氻头时，远远地看见陈仲明已经牵着母牛，后面还跟着才几个月大的小牛，放牛去了。黑狗嘟哝了一句“这小子！”心想，这小子还蛮自觉的，是坏好料子，就回家准备当天的农活去了。

    陈仲明自从回家后，很快就适应了家里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多放牛，八点回家吃饭，八点半到校上课。下午四点半放学后又去放牛，晚上做作业。一个小孩子放两头牛，还割草背回来，那是很不容易的，村里哪个见到都说这小孩厉害。黑狗和汪琼香听在耳里、乐在心里，虽然这么多年不在身边长大，没想到还这么懂事、能干，心里美滋滋地。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陈唐俊老婆王菊媚老远跑来和汪琼香说：“要死哦，你家牛婆把我家晒的酱钵子打掉嘞！”

    汪琼香没听明白，满脸疑惑：“你说什么把什么打掉了？”王菊媚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听明白，问：“那陈仲明呢？”

    王菊媚道：“追牛去了！”

    汪琼香喊“黑狗、黑狗！”没有搭理，估计这会儿不在家，赶忙放下手中活：“走，看看去。”赶到陈唐俊家门口，果然两钵酱有一钵打在地上，酱钵已经碎成好几块。原来陈仲明早晨起来就去放牛，一大一小两头牛出栏时还挺老实的，到了陈唐俊家门口的时候，那头母牛直奔他家晒在门口的酱就去舔着吃。陈仲明使劲拽牛绳也没用，就用牛棍打牛屁股。牛头往前一拱，酱钵“啪”的一声掉了下地，一钵酱变成了一摊稀泥。

    汪琼香想了一下，说道：“酱打倒在地又舀不回头，酱钵碎了也没用了，你看这样好不好，酱钵呢让黑狗给你家买一个，尽量买一模一样的，如果没有一样的就买个比这大的，反正不能比这个小；酱呢我家也没有现成的赔，你这酱也刚晒不久，我家呢正在酱黄，晒干后就给你家。我自己家再重新晒一钵，你看好吧啦？”

    王菊媚也知道老公和黑狗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更何况汪琼香讲得也在理，反而客气起来：“没事的啦，没事的啦！又不是故意的。”

    快八点陈仲明哭丧着脸，一进门，汪琼香从门背后拿起竹丝丫要教训一下他，被黑狗使劲一把推得老远，接过竹丝丫往门背后一丢：“你怎么不讲理，还当过老师呢，陈仲明又不是故意的，有本事去教育那头牛去。”回头对陈仲明道：“快去洗脸吃早饭，吃好上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