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军事管理“检查”有理
过了好长时间黑狗和陈鑫华才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萌溪村里是刘福仁的天下，由于萌溪作为全公社农业学六联积极分子，带队到山西昔阳县大寨村参观学习，大寨大队书记亲自接见了他们。他们回来后就兴致勃勃地去公社进行了汇报，申请成为全公社第一个向共产主义目标发起冲锋的第一大队，实行全面军事化管理，为公社争光。
公社上同意了他的意见，决定由公社来搞一次大型的现场报告会议，并在大会上宣布萌溪村带头向共产主义目标发起冲锋的重大喜讯。问题是谁来现场报告呢？经大家商量，决定把陈鑫华、黑狗找回来，每个村再推荐一个典型。
这次现场会冠名“农业学六联‘三干会’”。公社一级的“三干会”指的就是公社、大队和生产队三级全体干部参加的会议，也被认为是公社这级规模最大、最重要的会议。会议在中学操场上举行，主席台后面悬挂大幅标语，操场上黑压压挤满了一千多人。
大会上只安排了黑狗做公开检查，没有安排陈鑫华。陈鑫华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会议由公社副书记主持，黑狗一开始对着稿纸念，念了几句感觉很别扭。别来屁烦，他把稿纸一揉，狠狠地往前面地上一丢，对着话筒脱稿演讲开啦！他本来嗓门就大，中气又足，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地把在哪里做窑，一年烧了几窑，生产队里缴了多少钱，带出去几个人，又给生产队缴了多少钱。生产队有收据的，举起合同和收据给大家看“是生产队同意我出去的，人家每个月缴二十六元，我缴六十元，一分钱不少。察溪的陈鑫华也一样，你们问问。做人要讲良心，当村干部更要讲良心！要不出去，生产队里缴公粮的钱都没有，社员更是那点工分粮食都搞不落地。村里和工作队，还有公社里领导，你们哪个不晓得？哪个不清楚？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负责主持的副书记感觉情况不对，赶紧对着话筒喊：“大家静静，下面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书记讲话！”
姚来明站起来，拽一拽衣服的两角，正视前方，踱着方步走到话筒前：“……，现在我宣布，萌溪作为全公社第一个向共产主义目标发起冲锋的第一大队！”
会议一结束，姚来明书记让黑狗和陈鑫华留下到他办公室再坐一坐，有几句话要说。
到了办公室，姚来明给他们一个人泡了一杯茶，双手端给他们：“老陈不容易，检查归检查，过了年你还得出去，不仅自己出去，还得带上村里人。村里需要这点收入，靠那几亩梯田是吃不饱的。”看来姚来明这书记还算是个明白人，也还比较务实。他自己就是农村长大的，老婆孩子也还在农村，关于田地里能刨出多少粮食、除了交公粮后还剩下多少、农村社员做一天每个工值几毛钱、一年能分多少粮食清楚得很。
刘福仁今天心花怒放，一方面大会上公社书记多次点到他思想先进，工作积极，敢学敢闯，争当先锋；另一方面又把“全公社第一个向共产主义目标发起冲锋的第一大队”光荣任务落在他头上，让他全身心都充满干劲。会议结束后，他和公社的主要领导一一握手告别，表示回村后一定按照上面的精神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然后就和村里一起来的一伙人，愉快地回村去了。
黑狗和陈鑫华两人出了公社，把被从窑上整回来的愤懑和今天在会上发泄后的痛快感慨一番。他们的共识就是新社会让他们从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贫苦人家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但可以让大家生活过得更好，别搞得种田不像种田，做事不像做事，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有种没方向的感觉。
在鸿琴分手各自回家后，黑狗加快了脚步，快进村时赶上了参加会议回村的几个干部。他们发现黑狗来了，有意放慢脚步，等他一起进村，刘福仁也在里面。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加上前些年黑狗一直是村干部，对他们大多数还是蛮好的，这一点他们心里像明镜一样。按理说，刘福仁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黑狗替他解困的，更应该感激人家才对。
黑狗赶上他们后从口袋里掏出光明牌香烟来发，刘福仁也伸手来接，他睬都不睬，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就像没这个人一样。
刘福仁回村后有了大动作，把萌溪村改成了冲锋队，实行军事化管理，刘福仁任政委，陈华生任大队长。把萌溪大队分成三个排，高萌村成立两个排，分别取名东风排和向阳排，东风排排长刘平灶、向阳排排长刘成秋。大萌取名立新排，排长陈建利。
树枝上已经开始有了绿芽，昭示着又是一个春天的到来。冲锋队规定每个排每天早上八点钟不论男女准时到水氻头集中排队出工，不能统一服装，但每个出工的社员头颈上搭一条白毛巾。排长负责队员排队报数后集体出发，高举红旗走在最前面，齐声领唱革命歌曲，到了田地里就把红旗插地田间地头。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别安排一刻钟休息，由排中年轻人带领大家学习著作，畅谈心得。还从公社借了十几把三八大盖，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年轻社员组成民兵突击队，每周安排一天的军事训练，站队形、齐步走、练刺杀和瞄准，有枪的拿枪，没枪的拿土铳，训练得有模有样。
这样的安排一开始就得到了广大妇女的反对，因为妇女早上要喂奶带孩子，还要烧饭、洗碗、刷碗、喂猪、洗衣服。生产队多少年来都是男的八点，女的八点半。现在女的也提前到八点，根本来不及。刘福仁他们认为如果男女分开出发，队伍就分散了、歌声不够嘹亮，削弱了队伍的战斗力，坚决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