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儿长大 荷珠出嫁

    瑞木嫂自从回家后，任一双儿女怎么做工作，都不愿意和陈瑞木生活在一起，要一个人单过。黑狗和陈荷珠拗不过她，同意了。她还住在原来中堂房楼下一进门那间厢房里，中堂房对面那间老厨房给她单用。自从她回来后，这家里就又有了主心骨。

    瑞木嫂出生在白阳一个有钱人家，满月里算命先生说她八字硬，不能留在家里。她娘属于那种特别迷信的人，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就嫌她，要搞死她。她外婆是瞻琪的，把她接了去养，养了几年，经不起人家学舌，也担心不吉利，就把她卖到萌溪作童养媳。哪晓得她在陈瑞木家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但越长越漂亮，一身黑旗袍，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得白嫩，个子又高，尖尖脚，走起路来碎碎的细步，头高高地昂着，气质相当好，真不是一般农村妇女可比的。她的针线活绝对是一流，这些年跟着裁缝师傅一个村一个村地做活，学成了一手好手艺，不管是背褡还是长褂长袍、对襟的还是不对襟的、夏装还是冬装都一应上手。来找她做衣裳的也是络绎不绝，加上家里租了十几亩地，虽然做得辛苦，但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一家人其乐融融，笑脸常挂在每个人的脸上。

    接近年底，白阳送来了红柬，确定了陈荷珠结婚的日子，黄道吉日大年初六。

    瑞木嫂让黑狗去买这个、买那个，让瑞木做了好几洋油箱冻米糖、谷花糖和一畗米糕；教陈荷珠自己绣了头巾、小荷包和鞋垫；让村里的篾匠打了一对喜箩、一只针线箩；请木匠打了脸盆架，梳妆盒；请桶匠打了脚盆、马桶；请铜匠打了一只铜盆、一对镀金铜簪和耳环；她自己亲自给女儿绣了一对枕巾和被面。陈瑞木家怎么也想不到，前两年还妻离子散的家庭，这下子能把女儿的嫁妆办得如此丰盛，真是天壤之别。

    这天一大早，观顺娘和媒婆祥林婶就来为陈荷珠梳妆打扮，在被子里放上红枣和一窠红鸡蛋，寓意早生贵子；在马桶箱、脸盆和喜箩里也放上鸡蛋，再插上南天竺和柏树的叶子，寓意常青百年。

    迎亲的队伍早就到了，按照萌溪的风俗习惯，接亲的一到先入席吃茶、鸡蛋、粿子，再吃一碗肉丝面后，就开始认亲。

    上门头照壁上按照一娘舅二表叔三姨丈四姑父的顺序，从中间往两边依次挂着亲戚朋友送来的被面或单条字画。八仙桌子上一个香坛里插着一炷香，一边一只红蜡烛。八仙桌前面放两把靠椅，是长辈们坐上面认亲用的。整个堂前一片红彤彤、喜气洋洋。

    陈观顺是陈瑞木这一支最年长的族亲，被请来做司仪。认亲仪式开始，陈瑞木和瑞木嫂在靠椅上坐定，女儿女婿盛装在司仪带领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向两老敬茶。

    然后按照一娘舅二表叔三姨丈四姑父等前后顺序一一认亲，接受见面礼。

    仪式结束后亲戚朋友开始吃喜酒，那边开始准备送亲。

    媒婆祥林婶一手挎着喜箩，一手拎着一只扎有红带子的大公鸡，后面就是四人抬的新娘轿子，再后面挑箩的、抬嫁妆的，依次排开，在家门口等着。

    萌溪女儿出嫁有哭嫁一环，意思是“不哭不发，哭哭发发。”陈荷珠的娘拉着陈荷珠的手开始放声大哭：

    女儿本是家中宝，十几年来跟前绕。兄弟姐妹一起大，手足之情别忘了。

    孝敬公婆是根本，端茶沏水少不了。对待姑嫂如姐妹，亲情培植要用脑。

    服侍夫君要细致，有了大树好依靠。男人撑家不容易，勤俭持家最重要。

    教育子女要慈爱，孟母三迁可参考。今日离别去他乡，要把自己照顾好。

    粥饭才是身根本，一日三餐要吃饱。四季冷暖增减衣，身体最怕风寒闹。

    母家虽然非大富，夫妻常回家里瞧。女嫁千里母思念，怎叫老娘不想啊，怎叫老娘不想啊！

    陈荷珠接腔，哭道：

    自小生长在娘前，爹娘疼爱比蜜甜。兄弟姐妹多关爱，为我挡来为我摭。

    而今我要嫁他乡，没人心疼没人帮。身为妇人没办法，嫁到他乡生儿郎。

    我到郎家单孤孤，孝敬公婆爱叔姑，丈夫是我荫凉树，新家是我存身铺。

    我会勤俭持家好，不给娘家脸抹乌。不孝女儿今辞行，只愿爹娘不要哭。

    你们保重身体好，女儿就笑不会哭。我会时常回家转，还是当年小细囡。

    生养恩情重如山，叫我怎么不思娘？生养恩情重如山啊，叫我怎么不思娘！叫我怎么不思娘！

    当送亲的人搀扶新娘走出家门准备上轿，瑞木娘端来一盆清水泼在屋前，意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女儿就是外人了。

    水氻头鞭炮齐鸣，送亲队伍缓缓走出家门，走出村口，渐渐消失在去白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