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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昆山来信 二哥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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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那天黑狗准备跟瞎照去找娘,结果在大塘遇到国民党军,瞎照被他们抓劳力,黑狗只好跑回了家。

    他姐看到他才出去又回来了,老远就叫起来:“嗨,怎么跑回来了?”

    黑狗:“倒霉透了!”把事情说了一遍,姐弟俩一起回家不提。

    第二天清晨,陈荷珠和几个村妇一起有说有笑地在水氻头洗衣服、涮马桶,也有村民在那里给牛喝水,高萌刘柏贵的女儿刘红喜蹦蹦跳跳举着一封信,老远就喊:“荷珠姐,荷珠姐,你们家来信啦!”

    “哪来的信啊。”陈荷珠疑惑地问,在她的印象中,他们家几乎就没收到过信。

    “昆山呗!”红喜答道:“我叔昨晚从昆山回来,说是你二哥带的信。”

    “哦,我二哥很多年没来信了,我得找人看看去。”陈荷珠撂下没洗完的衣服,就带着红喜来找黑狗,仨一起去找陈守成。黑狗第一次认识到不认字是多么不方便。

    陈守成正准备挑猪粪上山,被三个小家伙给拦住了,知道来意后,放下手中的活,找块青石板坐下,接过陈荷珠递过来的信,拆开信封,抿了好几下抿不开信封,把手指放嘴里蘸点口水才把信封抿开。他掏出里面的信纸,先扫了一遍,脸一下阴沉不少,逐字逐句讲解给黑狗他们听,大致意思是:陈银华在昆山学手艺后就在昆山做事了,但最近身体很不好,可能是得了黄疸病(肝炎肝硬化之类),全身乏力,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没见效果还越来越重,准备找个时间回家,等等。

    黑狗、陈荷珠听了信里内容后,心情也不好受,谢了陈守成后就拿了信回家了。红喜跟在后面不知说什么好,跟了一截突然想起应该回家了,和陈荷珠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中午陈瑞木从山上回来,姐弟俩把二哥来信的事说了一遍,三人合计看怎么办?现在家里情况刚有起色,但黑狗他们娘还不知在哪里,大姐家自从牵牛事件发生后就不来往了,大哥和二姐都没了,现在二哥又病了,这个家就像刚长出的嫩苗就遇到霜打,怎么这么倒霉?陈瑞木向来在大事面前没主见,陈荷珠家务事还可以,有多大主见也不见得,家里能挑起重担的恰恰是这个才十三岁的黑狗。只见他咬一咬牙:“姐,你给我准备二十个腌菜馃,我明天就去找娘回来,赶在二哥回来之前,不管二哥病了还是没病,一家人团圆比什么都好。”他把目光转向爹:“二哥回来最重要的就是解决住的问题,要不行就把那柴间里整理出一半,中间搞块板隔一下,搭张床吧,多晒点稻草、铺厚点,睡着暖和。”黑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黑狗去接娘的日子里,只要天晴开太阳,陈荷珠都要把被褥拿到水氻头后面塝上晒坦上来晒,中午的时候用干净的藤拍在被褥上打,尽量地打膨松点,这样睡起来暖和。她眼巴巴地望着村外,生怕漏掉第一时间看到娘回家。

    这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陈荷珠正准备收被子,突然望见黑狗背着老娘出现在前面拐弯处,激动得大喊:“黑狗,娘,你们回来啦?”迎着黑狗跑过去,一把抱住黑狗背上的老娘,眼泪汪汪的:“娘,娘,您跑哪儿去了?想死我们了!”

    黑狗被陈荷珠压得喘不过气,大叫:“姐,你快松开,快松开,我背不动了!”

    瑞木嫂也在黑狗背上叫道:“黑狗快让娘下来,已经到村了,不背了。”

    村里人听说瑞木嫂被找回来了,纷纷跑出家门,围过来打招呼。瑞木嫂在一双儿女的搀扶下,在村里人的簇拥下,踏着三寸金莲,一摇一摆地向家里走去。

    瑞木远远地看着多年的老伴在大家的陪同下向自己走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背过脸去,靠在自家的猪栏门上,从他不断抽动的肩膀可以看出这个从来不落泪的男人正在哭泣,是什么让一个木讷到几乎愚钝的男人这么伤心?

    正在大家为黑狗找回娘而高兴的时候,陈银华提着一只旧皮箱出现在众人面前。长长的脸上两只深陷下去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丝框眼镜,身材高挑,一件青布长褂架在这副身架上显得里面空荡荡的,脸色蜡黄,虽然瘦弱,但摭挡不住他回家的兴奋,双眼放着喜悦的光芒。黑狗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二哥到啦?快,娘也刚到家,去看看。”

    瑞木嫂、陈荷珠和瑞木都迎了出来,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一家人历尽磨难,终于团圆了。

    是的,这一路走来,都能深深地感受到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家,有了家无论天寒地冻可以互相取暖,有了家就有了生活的希望,有了家就有了努力的方向,家好万事兴啊……而彼此的内心深处都留有彼此的位置,就是家人。

    陈银华十三岁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学到高小毕业的人,在昆山学生意长了不少见识,无论行为举止还是谈吐待人都文质彬彬,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显得格外清瘦,甚至有点孱弱。回家安顿好的第二天,他就在黑狗的陪同下去大伏看郎中,开了几帖药回来。

    红喜带着她叔来看陈银华,她叔和陈银华在聊天,红喜心里有事,也不打招呼就一个人溜出来找黑狗,出门差点与端茶来的陈荷珠撞个满怀。好在陈荷珠反应快,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茶碗才没掉地上,嗔怪道:“小丫头急什么呢?”

    “黑狗呢?我要找他。”红喜大大咧咧地。

    “他刚从田里回来,这会儿应该在水氻头洗犁吧,你去看看。”一转身进了堂屋,招呼红喜叔吃茶。

    这边红喜欢快地跑到水氻头,果然看见黑狗在那里,也不管还有其他人,从背后掏出一块油纸包的小方块递给黑狗。黑狗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接过来在鼻子下一闻:“好香哎,什么东西?”

    红喜说:“你猜!”

    黑狗打开油纸,里面是一个印了美人图的方块状东西,只是好喷香,感觉很稀奇。一个穷人家出身,从未离开过这山坞山旮旯,哪儿见过什么稀奇的东西?还是问:“这什么啊?好香!”

    红喜说:“香皂啊!这都不知道啊?”

    黑狗感叹道:“哦,就是喷香的肥皂啰!那是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啊,给我干嘛?”

    红喜自豪地说:“我叔从昆山带来给我的,分一块给你。”说完,红喜扭头就走,心里美滋滋得。

    黑狗傻乎乎地扛着犁耙回家来,把香皂送给了陈荷珠,说红喜送给她的。

    陈荷珠说:“刚才红喜来家碰到我了,怎么没直接给我?”

    黑狗回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东西一看就是给女的用的,肯定是给你的。”

    什么叫不着调?可能这就是的。一个送的是一层意思,一个接的根本就不懂那层意思,于是驴唇不对马嘴,错就错来,大家都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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