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幽会
林淙与封百里对视一眼:“沈将军请讲。”
沈崇看了眼宗甘:“说来惭愧,我自进京被小人构陷,如今只得被圈禁府中还连累了同我一起进京的宗少侠。”
“谈什么连累不连累,我虽然不能去祝寿还有林兄弟在”说着宗甘将背上的刀取了下来:“这是我师父亲手打造的,还望林兄弟将它带给梁大侠,虽然人不能至这份寿礼也算是我师父的一份心意了。”
林淙双手将刀接过:“好,林淙定不辱使命。”
这说着外面忽得跑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飞扑进了沈崇怀里。
“外祖……芷蕙想外祖……”
沈崇将那小女孩一把抱起笑呵呵道:“你怎么来了,你阿娘呢!”
“我在这儿呢!”
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人一身浅碧色襦裙,举止端庄大方,对着上首的沈崇施礼道:“见过阿爹”
宗甘站起身:“见过大郡主”
林淙心道这估计便是沈崇长女沈云溦了,他和封百里赶紧施礼道:“草民拜见大郡主。”
沈云溦看了看林淙二人,浅笑着道:“几位不必多礼,我刚做好的荷花酥本来要派人送过来给你们尝尝,奈何芷蕙听了非要给阿爹亲自送过来,我说好说歹说她也不听,只得由着她了。”
沈崇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上次出征走时你还尚未及笄,这中间了十余年转眼你的女儿都三岁了,再见到我这个外祖竟然一点也不认生。”
一个侍女端过一盘荷花酥走上前来,沈崇收敛了神色,拿起一块对林淙等人道:“快尝尝,我这长女偏爱厨膳之事,做的菜有的比皇帝的御膳房还好。”
沈云溦赶紧道:“阿爹说什么呢!小心让那些言官得了消息再参你一本。”
沈崇听罢有几分无奈:“我不谨言慎行他们也是照参不误,为父这次擅自回京……算了且随他去吧!”
他咬了一口荷花酥不再说话
林淙身在江湖也知道,在民间名声极盛的沈大将军却在朝堂处境格外艰难,他自知插不上话,便专心吃起了荷花酥,一口下去外皮酥散,甜而不腻,另有淡淡的清香回绕,不由得连连赞叹:“这荷花酥确实不错,大郡主好手艺。”
沈云溦带着宇文芷蕙刚要告退,听到林淙夸赞立刻回过身来,面上难掩喜色:“当真?”
林淙莞尔一笑:“确实,草民不敢期瞒郡主。”
沈云溦笑容更是灿烂,偏头对沈崇道:“快中午了,阿爹不如留下几位吃个午饭吧,我这就下厨做几个菜。”
沈崇哭笑不得,他这个长女平日里温婉大方,但最受不得别人夸赞她厨艺好,只要一夸赞就什么端庄礼仪都忘了。
“好好好,你不说我本也要留下几位贤侄用饭,既然如此你就去准备吧!”
几人又谈了几句,便已近正午。三人又被他邀请去了沈府后园的膳厅用饭。吃过饭林淙便同封百里说要告辞,沈崇出言挽留:“反正门外的守兵也知道你们是被我请进府的江湖侠士,两位贤侄不如在府中多住几日,也好同宗少侠切磋切磋。”
宗甘也道:“你俩留下来吧,我还没和你二人切磋过。”
林淙苦笑了下,前阵子他入狱给老郑急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这次老郑本在后院喂马,听见小六说又有官家人来找他,他端着草料就跑去了前面,听到是沈崇派的人又嘱咐他早去早回,林淙答应后才放下心回后院喂马,这回可不能在他敏感神经上蹦哒了。
“几位好意林淙心领了,奈何进京多日还有许多事未曾处理,等改日登门拜访沈将军,一定和宗兄弟好好切磋一番。”
封百里也道还有三个弟妹要照顾不便在此。
沈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留:“那好,好在今日无事,老夫便送两位贤侄出去,顺便逛逛这花园。”
他缓步向前走着:“说起来这宅子还是先帝在我和公主成亲时赐下的,当时先帝并未另建公主府,本意是想我二人能白头偕老,只可惜……”
沈崇说着叹了口气,淳阳公主去世已有十年,而他自打成亲后也是终年在外征战,算起来也只有先帝去世后那一年多闲赋在家的日子,二人才算真正相守。
其实这几日他并非忙于政务,他回京那一日便被下了狱,先帝老臣还有几个尚在,他们联合百官上疏,三朝帝师的韩老太傅更是不顾年迈的身体亲自入宫为他求情,加上孝桓帝不想做个杀害功臣,忘恩负义的恶名,便将他革职,今天一早才放回家。
孝桓帝向来对他意见颇大,纵使他提前奏报回京,他也只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沈崇上疏十次,孝桓帝能十次全部驳回,可能他看都不会看,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于国有利
十年前淳阳公主薨逝,他奏请回京奔丧,那时他刚刚挫败胡戎主力,北疆一年半载也不会再有战事,然而等来却是孝桓帝不准妄动的旨意。
那是沈崇第一次抗旨,他昼夜兼程三日到达中都,而淳阳公主已经仓促下葬了,他在公主墓前坐了一夜,天亮回了北疆,那次之后他再未上过奏疏,也再未回过家。
沈崇名满天下,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是位英雄,可惜他背后的艰辛又有几个知晓?长女成亲,生女,再丧夫他都不曾在身边,他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却妻子早丧,常年与家人分离,他心怀天下忠心为国,朝堂之上却容不下他,皇帝更容不下他,太子知道他的一片丹心,可却不敢为他说半句好话……
沈崇神情沉重,林淙几人跟在他身后也都沉默不语。
穿过一处长廊便是侯府花园,园中假山流水,亭廊回绕在一片湖上,岸边上耸立着几颗枝繁叶茂的垂柳,远远望去万千碧涛垂下,为着炎炎暑热的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林淙正感叹前面是个纳凉的好去处,不成想垂柳深处竟还有一个凉亭,有人在亭中说着话不时有笑声传过来,亭外四周垂着帷幔,虽看的不甚真切也能看出里面人影绰绰,不止一个。
听见动静,沈崇脸色一变快步向亭中走去。
一个守在亭外的侍女见沈崇过来了连忙行礼:“侯爷好,奴婢见过侯爷。”
里面说笑声戛然而止,沈崇带着怒气喊道:“是谁在里面,出来!”
帷缦里的人僵了僵,片刻后一个妙龄少女挪了出来。那人乌发云髻,眉黛似远山,杏眼桃腮,上衣是云白色对襟夹袄,下着浅绯色百褶裙,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林淙不由得感叹好一个亭亭独立的美人
“宁溦?”
沈崇面色不虞:“你在和谁说笑?”
那少女垂着的脸红了个透:“阿爹……”。
“是我”
话音未落,萧綦撩开帷幔从凉亭中走了出来,拱手道:“萧綦见过侯爷”
沈崇见了他皱了皱眉:“你是萧俨的亲弟?为何在此?”
萧綦微垂着头不知怎样回答。
沈宁溦忙道:“我和萧綦哥哥没什么,就是在一起聊聊天……”
沈崇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常年不在中都估计两人平时也没少幽会,但自己这才回来几天他们两个就公然在府中见面。就说本朝不太注重男女大防,但两个未婚男女碰面毕竟还是有违礼法。
沈崇脸色铁青:“沈宁溦,十几年诗书礼仪就将你教的这样吗?你阿姐觉得你一人在府中无人照料特地从宫中搬来与你同住,你……”
沈宁溦跪在地上哭道:“阿爹,女儿知错了。”
萧綦也跪了下来:“侯爷,此事与宁……小郡主无关,是萧綦不知礼数来求见,小郡主心地良善不忍心拒绝才……”
“不忍心拒绝?”沈崇越听越气:“不忍心拒绝所以你们就在此幽会吗?你们眼中可还有廉耻二字?”
“这是怎么了?”沈云溦听见动静连忙赶了过来,见妹妹和萧綦跪在地上,她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将宇文芷蕙交给奶妈,定了定神上前温声道:“这就怪我了,本要同阿爹说宁微的亲事,今日没来得及,他们两个私下见面我一直是知情的,从没有逾距之举,今日让父亲也知道了,他们两个都有意,不如让萧綦给他兄长去封信……”
“你即知道还让他们在府中会面?”沈崇怒不可遏,骤然打断了她便说沈宁溦年纪尚小不懂事,长女却一直端庄知事理的,怎地也这般糊涂?
沈云溦立即跪下:“此事等女儿回去再禀报父亲吧,眼下还有几位客人在,不能让他们在一边干等着不是!”
沈崇被气昏了头,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林淙几个,转过头对林淙二人挤出一个笑:“几位贤侄见笑了,宗少侠,劳烦你送这几位出去。”
饶是宗甘是个武痴也知道这种热闹不能多看,连忙答应一声,对林淙二人道:“林兄弟,封兄弟我送你们出去吧!”
林淙并不对这样的八卦感兴趣,但他好奇的是萧綦怎么还和沈崇的次女有私情,怪不得那日问起萧綦身上的香囊他只莞尔一笑,原来心上人在这儿呢?
林淙正想着,越过花园时无意间瞥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只一瞬却让他心头一震,他二话不说直接追了出去,
宗甘和封百里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刺客也跟着追了上去。
那人挎着一个篮子脚步不徐不疾。林淙在身后快步跟着,在拐过一个长廊在那女子突然快跑起来,林淙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攀住她的背
“你到这来……”
话只说了半句,后半句戛然而止。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侍女惊恐不已:“你……你做什么,这可是侯府,我……我要喊人了……府里有很多兵卫的……”
封百里道:“这是怎么了?”
他和宗甘赶过去只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和僵立着的林淙。
林淙半晌才松开手,他后退一步抱拳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还望姑娘勿怪。”
那女子犹自惊魂未定,她一句话没说捡起地上的篮筐低头走了。
眼见着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宗甘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我送你们出府!”
林淙忽然回过头道:“你那可还有多余的房间?”
宗甘:“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