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墓
林淙最后的意识就是将蘅娘紧紧护着,自己则当了人形肉垫被重重摔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清醒过来,想抬眼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头重的很,稍微能睁开一点的眼也被血蒙住,看什么都有些发红,只有身侧的一抹白色格外醒目。
那是蘅娘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她倒是被保护的很好,单是洁白的衣袖上挂了些尘土,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清丽脱俗。
“给我搜,一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仇辛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他把手下的人都分了出去寻找老郑他们。只留了两个随他下崖寻找林淙。
这个山崖看着云遮雾罩其实并不算太高,要不是东边山崖下有个仅一人能过的小路,竟是像个没盖的棺材。
“大人,这有血迹!”
没过一会儿手下就发现了林淙的踪迹
仇辛看着悬崖边上折断的树木以及地上的血迹可以断定林淙绝对在附近。
他们跟着那血迹一路到了山崖下的石壁,但那血迹只到那便不见了。
一个手下不禁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人竟凭空消失了不成?”
仇辛摇摇头,他们受了伤绝对跑不远,但此处的血迹到了石壁处却消失,倒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皱着眉在山崖下的石壁四处探了半晌,终于在一处凸起的石壁处摸到了机关。
用力按下去只听“咔哒”一声,地面蓦然一阵摇晃,不知何处传来机关运作的声音,眼前的石壁缓缓抬起。
三人恍然大悟,此处竟然有机关。
仇辛冷笑着:“我看你们还能躲到哪去?”
不消片刻,石壁已经全部打开,两个手下在前面开路率先探身钻了进去,仇辛紧随其后。
乍一入石洞内视野蓦然一暗,随后石门缓缓合上,适应了片刻后周围也渐渐清晰起来。
此处分外宽阔,像一处宽阔的石道,不知有多深远。四面还有斧凿的痕迹,两侧燃着火把,可以看到里面不远处那一坐一躺的两人。
躺着的是林淙,静坐在石头上的则是蘅娘。
见有人来了她并未慌忙,只是将目光从林淙身上收回,平静的脸庞不辨喜怒,但仇辛觉得她那看过来眼神却好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他已经多年没见到过,那是强者对弱者的不屑一顾,他很想恼怒,但又敏锐的感觉到周围弥漫着杀气,那是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的。
一个手下这时上前吆喝道:“将东西交出来……”
他的话未说完却见蘅娘蓦然起身,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瞬间他的脖子便已被划出了个口子,片刻后软软的倒在地上,脖颈上的血仍外涌,人已经没了意识。
另一个手下见同侪横死,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去出口,但石门已经合上再也无法打开。
凄厉的尖叫令蘅娘十分厌恶,她皱眉斜看了一眼:“聒噪”
只见银光一晃,手下的声音戛然而止,仇辛这才看清她手中拿的是什么,那是一柄软剑,手下的血沿着剑两侧的血槽流下,却不沾剑身分毫。
此时的她还哪有平日的胆小柔弱,目光冷漠而带着强烈的杀意。
仇辛心中蓦然想起一个令他不禁胆寒的名字:“你……你是白练飞?”
蘅娘没有回答,眼神尽是冷漠。
仇辛一咬牙手腕翻转运尽全身内力,打算和她拼个鱼死网破,却不想双掌只到半路便怎么也抬不起来了,紧接着脖颈已凉他甚至连一招都没使出便被软剑划破了喉咙。
仇辛惊恐的摸着自己的脖颈却无法阻止血流外涌,属于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消失,他最终带着满腔的不甘闭上了眼睛。
蘅娘将软剑一抖,剑身如银蛇一般,轻轻一晃便将剑身上的血珠抖落干净。
周围再次回归沉寂,她将软剑还入腰间的剑鞘,却不防林淙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练飞?这是你的真名吗?”
蘅娘一愣,林淙竟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
不过瞬间她便回过神来,将软剑重新放入腰间。慢慢走回林淙身侧,再次坐上了那块平整的石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
蘅娘终于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来我们身边是要做什么?”
她并不想理他,将头转到了一侧闭上了眼。
“你……”
林淙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掉下来时基本都是伤在他身,好在断崖上有几颗横生的枝干在中途减缓了下落的趋势,否则即使这悬崖不太高也必然会将他摔成肉饼。
无事可做的时候生命总是被无限延长,林淙暗自运功调整了下自己的内息,初始有些头晕头痛,经过调息已经好多了,那么高摔下来脏腑的伤却不严重,只是一番打斗下来胳膊上伤口又被重新撕裂,流了些血,现在已经干涸了。
再看自己所在的环境,这个石洞有两丈多高,三丈多宽,方才进来的通路已经被堵死,另一侧则是幽深黑暗也不知道通向何处,石壁两旁放置的火把都燃着,点亮了这一方空间,看起来像个大墓的甬道,也不知是何人的。
自己昏迷了不知道有多久,应该是她将自己拖进来的。她方才杀那三人时连眼都没眨一下,自己见到了全过程却并杀自己灭口,林淙有些想不通,她到自己身边来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过了好久,林淙再次开口打破了此间的平静:“就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你是不是在为周鼎忠办事?”
蘅娘正在闭目养神,闻言她迟疑了片刻方才道:“是”
林淙颌首:“我想知道你到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蘅娘缓缓睁开眼:“这是两个问题”
“那好”
林淙淡淡的笑了:“你不想说便不说,我想知道这能出去吗?”
“不知道,机关从里面打不开,那边我没去探。”
“那咱们怎么出去?”
“等着吧,”蘅娘丝毫不着急:“你那些朋友要不是傻子怎么也会来寻你。”
林淙想想也是,想到她刚刚竟杀了仇辛,不禁又问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将我拖到这来的吧?他应该算是你的同党,你就这样杀了他会不会有事?”
要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入如此境地,倒叫他有些过意不去。
“那明明是你杀的……”她淡淡道。
“哈哈哈”
林淙直接被她给逗笑了。
蘅娘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都躲到这来了他还跑过来找死,我能怎么办?”
林淙笑了片刻又忽然正色起来:“要不是为了救我,我想你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彻底暴露,谢谢你!”
蘅娘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只道:“下崖的时候欠你一个情,自此两不相欠。”
她指的自然是下崖时林淙用身体护着她的事。不过林淙丝毫不以为然。
“我不护着你,你也不会受伤,毕竟你武功这么高。”
“是你武功太差。”她毫不留情的批评。
林淙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确实是。”
“行随意动,行为意辅。意满而剑势盛,意微而剑势亏。你内功太过薄弱,招式虽然伶俐却没有内力做支撑,与人打斗自然吃亏,若能在内功方面多加修炼,剑术轻功会更上一层楼。”
林淙明白她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
林淙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你这是在指点我?”
蘅娘抿抿唇,她自觉多言索性不再说话。
见她不言语,林淙又凑了上去:“若是我们到了中都你还没有拿到兵符会怎样?周鼎忠会不会为难你?”
蘅娘倒是不以为意:“周鼎忠他也配?”
“你没事就行”
过了片刻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蹙着秀眉问道:“这几天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呀,”
林淙幽幽道:“就是一些调经脉的药,你放心没毒,估计一般的毒药也对你不管用。”
蘅娘只觉他笑的颇有些小人得志,想起自己被苦药折磨那么多天,更是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所以你弄那些药对我就能管用了?”
林淙认真的想了想:“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应该比我清楚。”
蘅娘冷着脸不说话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片刻后林淙又没话找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蘅娘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
蘅娘白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谁都有名字,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我叫林淙,字行之……”
蘅娘不想理他,直接换了个方位面对石壁。
她不愿说林淙也没一直追着问。但他此刻对眼前的女子的好奇却是只增不减,才消停一会儿便又忍不住问道:“你练得究竟是什么功夫?我头一次摸到那样的脉竟还是在一个女子身上。
蘅娘:“……”
蘅娘终于睁开眼,语气平淡却充满威胁:“你信不信我有的是手段让你闭嘴?”
林淙:“……”
见她满脸不耐烦,林淙只得暂时放下好奇:“好吧不说便不说,你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爹都没那个本事!”
她出言不逊,他也不生气,反而又轻轻的笑了:“这倒是,即使是我爹恐怕都奈何不了你。”
说起林淙他爹,她不禁皱眉道:“林凤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名震江湖的东岳剑侠林凤亭生出的儿子怎么功夫又差又话唠?
听见她这么说林淙一时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
半晌后他才止住笑,将一边肩膀抵着墙,叹道:“是啊,我爹也常说,说他怎么会生出我和阿兄来,练功不行,挨打跑的比兔子都快,就是生两只蟑螂都比我们两个强。”
每当这时候他娘都会冲上前揪住他爹的耳朵恶狠狠的问:“你在骂谁?”
蘅娘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回嘴道:“是什么?我又不是你爹,”
林淙立马就坐直了:“诶,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
蘅娘也没忍住,抿嘴笑出声来:“谁占你便宜,你自己要说的。”
此刻的她唇角微弯眉头舒展,双眸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波光潋滟,没有了平时的冷漠不近人情,清丽的恍如天人。
林淙看得出神,不由得呆住。
只可惜短暂的笑容并没持续太久,她便被他看的脸颊发热止住了笑意,尴尬的别过脸去继续面对石头。
林淙这时也回过神来,他自觉有些羞愧,温声道:“我失礼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你……你以后要多笑笑,真的很好看。”
她没回答脸却更红了。
林淙见她不应声,又从怀里拿起了那个盒子递给她。
“这个给你。”
蘅娘自然认得这个他用来忽悠人的木盒,她以为他又要骗她:“还想骗我?盒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林淙笑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越发明亮:“那是你早前看过的吧?现在打开看看。”
心中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擦了一下,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她的目光微垂,没有动作却也没拒绝。
林淙又往前送了送,双眼满含期待:“打开看看”
她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眸,却没想到他清润的嗓音也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对什么东西产生期待,看着身下的木盒双手竟缓缓抬起。
在她马上就要触及木盒的时候,一侧的石门忽然动了。
封百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林淙你在里面吗?”
蘅娘回过神来,手立刻就收了回去。林淙拿着木盒的手悬在半空,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封百里循着血迹找到这,见不到人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林淙,林淙?你在里面吗?”
林淙:“……”
这是他头一次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没得到答复的封百里一直在外面鬼叫,好半晌林淙才硬着头皮回应了一句:“我在……”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昏暗的石洞,光线还不甚强烈却也使林淙短暂眯了眯眼睛。
蘅娘见有人来早就靠在石壁上装晕了,林淙拖着受伤的手又将她从石洞上抱出了来。
封百里见他俩囫囵个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但看到石洞内仇辛的尸首时他不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你杀的?”
林淙下意识回道:“不……不是……”
“啊?”封百里一阵奇怪。
蘅娘却在这时嘤咛几声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环顾了下四周,在见到石洞内的几具尸首时尖叫一声,紧接着抱着林淙哭得是撕心裂肺。
“呜呜呜,林少侠有人死了,我好害怕啊!”
“啊!有血?林少侠你怎么受伤了?”
“林少侠,嘤嘤嘤……”
林淙:“……”
林淙扁着嘴忍了半晌,到底是出言没揭穿她。
见他不出声,封百里只当他默认了。
封百里晃着头不禁叹道:“行啊林淙,功夫见长啊,这可是摧心掌,这要是传出去你林淙也算出名了。”
林淙自然有些心虚:“没……没有,你别胡说,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万一有仇家来寻仇……”
封百里毫不在意:“摧心掌夏侯关在江湖上臭名昭著谁会为他寻仇?”
这时在崖底另一边寻人的封千里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见林淙身上有血先是揪心,再见他怀中抱着蘅娘紧接着醋意大发。
见到她来林淙立刻垂下头没敢看,封千里在旁边站了片刻,最后她狠狠咬了咬唇红着眼跑了。
剩下的几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尴尬,蘅娘却依偎在林淙怀里轻轻勾起了唇角。
林淙微一垂眸就看见她在笑,那笑容有些俏皮也有些不怀好意。
他觉得他至少应该是生气的,但看她到她的笑容时自己心中竟是生出隐隐的欢喜,他喜欢她的笑。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又是那样令人贪恋。
但同时他又清楚的明白眼前的女子有多危险,她刚刚杀那三个人时他亲眼所见,一剑封喉,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追了他一路,需要他和春痕刀传人合力才能制住的仇辛,竟在她手下没过去三招,这样的人无疑又是危险的。
她像是一朵美丽,神秘,且有毒的花,偏生他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呢?”封百里看出他神色异样不由得问道。
“没……没想什么!咱们也走吧!”
他将还在哭哭啼啼的蘅娘交给一旁的封万里搀扶。转身向山谷的出口而去。
没了仇辛,其他的杀手也就不值一提,关彪受了伤带着残兵逃走了,老郑他们也在半路上与他们回合,没了阻拦不出半日他们就到了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