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最热的伏暑天一过，天气就慢慢转凉了，很快，伴随着纷飞的雪花，柏树岭大队进入了腊月。
今年的收成不错，大伙儿的地窖里头都堆了好些红薯和土豆，高粱米和苞米粒子也囤了好几袋，再加上珍贵的几袋子小麦和谷子，足够让大家过个肥年了。
老孙家，李文给圆圆裹上了厚厚的一件棉衣，乡下孩子的棉衣都做的大些，孩子能多穿几年，又厚又长的一件棉衣把圆圆整个裹住，衬得圆圆也越发圆润了。
这几天，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李文也察觉到自己的奶水越来越少了，和林大娘商议过后，便决定在明天大年三十给圆圆开个荤口，以后就能吃些大人的饭了。
“诶呦，圆圆这么早就会爬啦？”李文刚把孩子的衣服穿好，正打算给自己穿上棉棉衣，一转眼就看见原本还好好坐着的圆圆在床上开始爬了。
顿时，李文就一喜，不仅仅是为孩子的聪明和健壮欣喜，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之后会带来的东西。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观察，林大娘和李文已经基本上确定，这摇篮旁边的篮子里的东西就是圆圆学会一样东西之后的奖励。
比如在圆圆学会翻身那一天晚上，篮子里凭空出现了五斤挂面，而在圆圆学会坐起来的那一天，篮子里出现了四斤鸡蛋糕……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李文和林大娘这才确认了规律。
李文一边笑着看圆圆在床上爬，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一次上天赐给圆圆的礼物，学会爬之后，上天会赏赐给圆圆什么呢？
因为这个好消息，李文就连在灶房里帮忙都是笑着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整个大队都放了年假，所以老孙家的所有人现在都在一起忙活。
孙泽华和孙泽国两兄弟负责劈柴，李芳忙着在厨房里熬猪油，林大娘和李文则忙着从地窖里取出储存好的蔬菜。
至于几个小孩子，有小孙红看着，几个大人都很放心。
为了让猪多长些肉，大队的年猪拖到昨天才杀，老孙家的工分不少，所以足足分到了二十六斤的猪肉。
杀猪佬看在孙泽华的面子上，其中的一半都是割的肥膘，剩下的也是上好的五花肉。
不过这些肉一大半都是要用来熬猪油的，只有把肉熬成了猪油，才能在后面的一年里细水长流地时不时沾点儿油水。
林大娘一共也就留了四斤的五花肉，其余的肉全部都进了油锅。
在火苗的威力下，锅里的肉渐渐缩水，油也越来越多，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气，熬猪油的味道十分霸道，这是属于油脂和蛋白质最原始最本真的香味。
霸道的香味很快就传出了厨房，把孙利文和孙利民两个孩子都吸引了过来，眼巴巴地围着灶台打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漂浮着的猪油渣。
李芳看锅里的油炸已经熬得金黄了，便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油渣出来，装了半个小碗，在上面撒了一些盐，递给了两个孩子。
“端进东屋去和大姐一起吃，记得不要给圆圆喂哈，她得明天才开荤呢！”
孙利文和孙利民连连点头，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小碗油渣子往东屋走去，只要到了红红姐面前，就能品尝美味的油渣啦！
等两个孩子捧着小碗进了屋，李芳便把灶里的柴退了出来，捞出所有的油渣子放进一个海碗里，剩下的猪油也都进了猪油罐子。
只需要让猪肉静置一夜，这黄澄澄香喷喷的猪油就会凝固起来，变成像雪一样白的嫩滑脂膏。
当然，熬猪油剩下的猪皮自然也不能浪费，李芳要把它做成晶莹剔透的猪皮冻，过年待客的时候拌上一盘，方便又美味。
熬完了猪油，煮好了皮冻，李芳便用一些猪油渣炒了个白菜，又蒸了几条红薯和几个苞米面馍馍，当然，还有煨在灶里的几根小红薯，这是孩子们的最爱。
煨出来的红薯黑乎乎的，但只要把外皮剥开，里面黄澄澄的红薯肉甜地像是要流出蜜糖来，还透着一股灶火的香气，勾人极了。
大队里种的都是产量高又饱肚子的白心红薯，这黄心的甜红薯是老孙家特地在自留地里种的一些，专门给孩子们吃。
香喷喷的油渣炒白菜，甜滋滋的煨红薯，还有苞米面饼子，让几个孩子也感受到了过年前的愉悦。
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几个孩子刚把五花肉油渣子吃完，就又收到了一根煨红薯，在圆圆的面前，几个孩子耐心地剥着外层的黑壳。
这可是一个细致活儿，一不小心就会带出一大片甜蜜的红薯肉，待会儿还得用门牙在黑壳上面刮下来。
皮一剥下来，这不算宽敞的东屋里就全部都是红薯的甜香味儿了，把床上的圆圆勾地直流口水，不停地咿咿呀呀，眼中满是急切和渴望。
“妈妈说了，圆圆你还不能吃，乖乖的，明天肯定就能吃啦！”
小孙红一边讲，一边捧着红薯咬了一口，更是看得圆圆双目都瞪圆了，口水划过了新长出来的四颗小米牙，落到了口水兜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银丝。
现在的圆圆可不是以前的圆圆了，今天她可是学会爬行了，怀着对煨红薯的渴望，圆圆咕噜咕噜地支配着不太协调的手脚，歪歪扭扭地爬了过去，双手搭在孙红的腿上，努力抬起脑袋，咿咿呀呀不断催促着。
孙红赶紧把手往上抬了抬:“不可以哦！妈妈说了，圆圆要等明天之后才能吃！”
被一向喜欢她的姐姐拒绝了，圆圆也不哭不闹，只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们吃红薯。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孙利民有些心软了，可是妈妈特地叮嘱过了，要明天之后才能给妹妹吃，小利民只好背过身去，看不见就不会这么馋了吧？
在圆圆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几个孩子很快就把煨红薯吃完，圆圆也总算歇了心思。
……
第二天一早，老孙家一家人都早早地起来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做一顿一年到头里最丰盛的菜肴，自然得早早地起来。
李文一觉睡醒，就闻到了一股子极淡的香气，她知道，恐怕是昨天闺女学会爬的奖励来了。
果然，坐起身摸黑一探，那竹篮已经满了，里面的东西摸着软乎乎的。
李文赶紧招呼着孙泽华点灯，点上煤油灯，竹篮里的东西便显现出来了。
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慢慢一篮子的饺子！每一个饺子都胖嘟嘟的，沾了一层薄薄的白面粉。
除了篮子里头的，摇篮里头还有许多掉出来的，孙泽华粗略看了一眼，四五十个饺子至少是有的。
这么多大个儿的饺子，就算里头都是包的烂菜叶子，光凭那么多的白面皮，那也是足够分量的一篮子精细粮了！
放在这个年头，这白面做的饺子就足以当上大年三十的主菜了。
更何况，孙泽华深吸了一口气，这面皮里还隐隐透出一股子猪油的香气，里面说不定还是油渣白菜馅儿的呢！
听到了林大娘在屋外的走动声，孙泽华当下也不迟疑，直接把那竹篮提出来送进了灶房，又从灶房里拿出了一个盆儿来捡落下的几个饺子。
孙泽华的动作十分轻柔，半点儿没有吵醒熟睡的圆圆，等所有的饺子捡完，林大娘点燃灶房的煤油灯，和孙泽华在灶房里头一个一个慢慢数。
数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不要把饺子上面的白面粉抖落了，不然浪费不说，饺子还容易沾在一起。
“十三双……十四双……十五双！三十个哩！泽华，你那儿有多少个饺子？”
“我这儿有十六双，三十二个，加起来一共是六十二个饺子！”
“好好好，今天的年夜饭是有着落了！原先备下的白面也能留到十五过元宵的时候，等元宵咱们也自个儿包一顿饺子吃！”
“哎呦，这样好的东西，奶的乖圆圆，奶一定给她办一个丰盛的开荤宴！”
说完，林大娘看了看缸里养着的几条鱼，这是大队的鱼塘里面养着的，到年底的时候按照工分分配的。
“今晚给圆圆炖个鱼汤，再蒸个肉沫鸡蛋羹，把自留地藤上特意留下来的老南瓜也蒸上，还有这么多饺子，足够啦！”
林大娘一边盘算一边激动，按照大队的习俗，大年三十是不能到别家串门的，所以这些饺子可以安全地留到晚上。
林大娘赶紧把这些饺子放进橱柜里，开始忙活起今晚的年夜饭了。
有了这些饺子的激励，大家都越发有了干劲，该劈柴的劈柴，该炒干货的炒干货，还有喂鸡、打扫、准备年夜饭食材……
忙活了一天，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孙芳和林大娘就要正式开始烹饪今天的年夜饭了。
那条最短的鱼已经被孙泽华打理干净了，只要放点儿新鲜的猪油煎一煎，切点酸菜炖上一锅鲜美的鱼汤就行。
还有肉沫蒸蛋，林大娘特地把留下来的几斤五花肉切下来一些，剁成了肉沫，用葱姜蒜沫和盐、酱腌制了，等锅里嫩生生的蒸蛋快要凝固了，再把肉沫蒸上去，一道简单却好吃营养的菜也就完成了。
孙泽国把自留地里的最后一个老南瓜也摘了回来，挖出里面的瓤和籽，削去一层厚皮，放上蒸锅一起蒸个甜蜜的老南瓜。
等到这些菜都做好，今晚的重头戏就来了，煮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