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类若竹
二人走后,北景停下了拾子的手,一时呆愣在原地,眼中似有不甘,却只是短短一瞬。再睁眼,便又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栽花老人了。
这次两人没回绿松,而是直接回了冥界。
贺兰修叫来了虞魇和霁沉,跟两人说了这趟经历和从缥缈那里听来的往事。
贺兰修吩咐:“去查一查当年那个散仙望风,是何来历。那件事之后此人的踪迹,看这人是否与云山君有关。”
虞魇正色道:“这事稍后再说,现在有件事,我得告诉月姑娘。”
正思索着望风与云山之间是否有联系的凌月,不解地问道:“何事?”
虞魇缓缓伸手,一个小巧的木盒出现在掌中。
凌月问:“这是什么?”
虞魇几不可闻的叹息道:“是竹姑娘的遗物。”
凌月原本想要伸手接,听到虞魇说这是什么时,手停顿了一瞬,又快速收回来,侧身不敢去看。冷声道:“虞魇,你胡说什么呢?竹儿活的好好地,怎么就是她的遗物?”
虽那般说着,凌月却觉得心低慌乱异常,那颗心似是要喷薄而出。她不信,也不敢相信,自己才走了多久,走前若竹还跟她保证,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她的人生应该是温暖的,是被爱着的,怎么可能会死?绝对不可能!
贺兰修握住凌月的手,温暖的手心给了她一点安慰,转而厉声问虞魇:“怎么回事?说清楚!”
虞魇皱眉道:“你们走后月余,她那位心上人约她见面,那时候她正处于养血阶段,还未完成,身体很是虚弱,但是已算是半个人类了,在去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黑曜。
若竹对着镜子,镜中的自己比原本又瘦了一圈,嘴唇毫无血色,赶忙拿出口红,补了些颜色,看起来才不至于那么苍白。
马上就要养成人血了,这时候肖和约她见面,虽然危险了些,但是心中很是欢喜。自从辞去了法医的工作,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路上,若竹感受着阳光,感受着人群,耳中尽是世间繁华,而她,也如一个普通人类一般穿行在马路上。
“原来,做人这样温暖。”
若竹开心的往肖和约见的河边走去。边走,边幻想着往后的生活,她要试着以人的身份,站在他一旁,与他携手,共度余生,脚步从未如此轻快。
快了,前方再转个弯,就能看到他了,她余生都要陪伴的人。
迎面来了个人,戴着鸭舌帽,双手插着外套的兜,这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算了,都不重要,人类本来就很奇怪。
再走几步,就要见到他了。
忽的,迎面来的那人与她擦肩时停了下来,若竹也停下了脚步。错身的一瞬间两人皆是脚步一顿。
那人走后,若竹抬手捂着腹部,鲜血从指间潺潺流出,落在地上,很快积成一滩。
若竹体力不支倒下时,一只手艰难地向前方伸着,努力的抓着眼前的一束光,却终究揽了一手虚无。
原来,人与妖真的不能在一起。就算我努力的变成人类,也还是不能啊——
肖和,谢谢你,让我感受到,爱,原来这么温暖,这么的令人贪恋。或许是我要的太多,身为一个妖,却妄想与人类共度余生——
心之所向,向死而生,我一点都不后悔——
幸好,你没看到我这个样子,就当我今日爽约了,忘了我吧——
听闻噩耗,凌月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而贺兰修扶住了她:“月儿,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
凌月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贺兰修,冲到虞魇跟前,咬着牙问道:“那人是谁?为何要杀她!”
虞魇道:“竹姑娘当初做法医之时,遇到个溺死的案子。原本已经排除了他杀,家属也要求不做解剖。但是竹姑娘瞧出家属不对劲,坚持解剖了尸体,在那人身体里发现了毒品。原来是兄弟两合伙贩毒途中哥哥不慎落水,才有了这案子。之后两人中的弟弟便开始了逃亡,那日对竹姑娘动手的,便是那个逃犯。”
凌月此时心中万般悔恨已来不及。她以为放她去走自己的路,是对她好,却不想得了这般结局,罪魁祸首,一直都是自己,从前是,现在也是。
原本便千疮百孔的心,此时似乎开始破碎。
贺兰修抱住凌月颤抖的身体:“月儿,你别多想,这是若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会怪你的。”
“不,她一定很气我为什么不留住她,不带她一起回来,是我错了!”
凌月双手握拳,猛吸了一口气,极力忍住就要冲出眼眶的眼泪,挣开怀抱,转身就要出去,被贺兰修拦住:“你做什么去?”
“报仇!”声音变得沙哑,许是因为压着眼泪的缘故,却无比的坚定。
“你并非黑曜之人,插手人的生死,若是被天界知晓,你可知道是何后果?”
凌月何曾不知道,可这次不同,即便被神问罪,她也要去,颤抖却坚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千刀万剐灰飞烟灭也好,永世不得超生也罢,杀若竹的人,必须死在我手里!”
“你为何如此执拗!”
“你莫拦我。”凌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盯着贺兰修的双眼,无所畏惧的神色令贺兰修看着也觉得害怕,却也十分佩服凌月这份不畏天地,不惧生死的气魄,渐渐地放下阻拦之心。
凌月见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放松了些,甩开便走,却听贺兰修道:“我同你去。”
虞魇倒吸了一口气:“冥帝大人!”
贺兰修抬手打断:“不必说了,我拦不住她,也不会让她一人面对困境。”
虞魇依旧劝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去,神若是看在你冥帝的面子上不计较便罢了。可那云山向来瞧你不顺眼,难保不会借此大放厥词,天界那些好面子的,绝不会对你们手软。”
“那又何妨。”
虞魇被噎的再问不出话来,干脆放弃阻止,将木盒放到凌月怀中,置气地盯着贺兰修道:“好,去吧,我这就去瞧瞧有谁能当个安生的冥帝,这偌大的冥界,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负责任的!”
说罢,便离开了。
凌月抱着那精巧的木盒,再忍不住眼中的泪,一滴一滴,打在盒子上,顺着盒子上的雕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