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野外有人家
同行两天,陈子君有意无意地找李长亭聊着家常,连奶娃也不再避嫌,这让阿玲从心里有些不满陈子君。
“她非得和我们一起上路么?”阿玲趁陈子君去远处方便的时候,拉过李长亭压低了声音问。
“她丈夫去了前线没了音讯,估计是人没了。她娘家也不要她,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跟着我们南行。”李长亭倒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阿玲有些为难,同为女人,她也知道陈子君一个人带着奶娃逃命的不易,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了那女人在李长亭面前丝毫不遮掩的样子。
“狐媚子。”阿玲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是,那女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身材确实比她好,所以她才会有危机感,会不适应女人的存在。
见阿玲还是不开心的样子,李长亭轻声说:“要不是她事先大喊男人有匕首,后来又捡起匕首帮我们,可能我们都已经不在了。这世道,能者多劳,能帮一点是一点嘛。”
“你说的都对。”阿玲翻了个白眼。
陈子君回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说:“天要黑了,可是这荒山野岭的。”
“实在不行,就在野外凑合一晚上。明天就能到东桓县了。”李长亭倒是无所谓。
“不成,这天看上去今晚是要下暴雪呢。若是不下雪的晚上,我们几个在背风的地方,找些干草铺上也能将就一晚上,可是下雪就不好办了。”陈子君忧心地摇摇头。
“这你都能看出来?”阿玲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了一眼天。
“这是当然,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嘛。”陈子君点了点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遇到人家一类的。”李长亭看了看鼻涕都已经被冻成冰凌的君君,连忙帮其擦掉,已经忘记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嗯。”阿玲点了点头,对于李长亭的话,她总是没来由地觉得有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就在三人以为只能在野外凑合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狗叫声。
“狗,有狗。”君君吓得大叫起来。他之前被村里的狗咬伤了左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因此他对狗叫声心有余悸。
“别怕别怕。”李长亭轻声哄着君君。
有狗叫声就表示有人家。果然人与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君君躲在李长亭的怀里不敢露出头,李长亭却心下欢喜起来。
走得近了,狗叫得更凶,而且听上去不止一条狗。
“谁啊?”狗主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举着一个火把,站在院子篱笆内看着漆黑的方向,大声问道。
闻言李长亭打算上前自报家门,却被陈子君拉住了。
“让我来。”陈子君抱着孩子走上前去,狗主人吆喝着围在他身边的狗,抬头看见一个浅笑着的女人抱着娃走了过来。
“大哥,我和弟弟妹妹们去了亲戚家回来得晚了,眼下黑灯瞎火的不好赶路,不知道方不方便收留我们一晚。”陈子君看着男人,声音微带哭腔,鼻尖微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衣服楚楚可怜的样子。
男人将火把举高,看着站在陈子君身后的李长亭和阿玲,正犹豫着,屋里传来女人问询的声音。
“是三个过路的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还带着两个娃娃。”男人再一次仔细地看了看李长亭和阿玲。
“让他们进来吧,这大晚上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也来到了门口,站在门内朝三人招了招手。
“冻坏了吧,快进来。”女人看见陈子君怀里抱着奶娃,看着就更加于心不忍了,连忙招呼他们去到里屋。里屋中央放着个炉子,正烧着火,上面放着一口铁锅,里边的菜粥沸腾着,细碎的菜叶相互追逐着上下浮沉。
“好香。”阿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听见陈子君贪婪地看着那锅粥感叹道。
“还没有吃饭吧,也没啥好东西,待会儿一起喝点儿粥吧。”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看着众人笑,慈眉善目的样子。然后给了男人一个眼神,男人穿过房间,去了另一个屋子。没过多久,就听见铁锅翻炒的声音。
女人在屋里陪着李长亭三人说着话,准确来说是和陈子君说着话,她们讨论着孩子的事,李长亭和阿玲完全插不上话。而且他们两个也未曾生儿育女,在这方面没有话语权。
在得知陈子君的丈夫的事后,女人转头用手擦了擦眼角,随后伸手贴心地握着陈子君的手,感叹了一声:“在这个世道,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男人端着一大碗绿油油的青菜出来了。
“他爸,子君的男人也去了前线呢。”
“是吗?”男人回头看了陈子君一眼,三人能看出男人看向陈子君的眼睛里比之前多了些东西。
“我们的两个儿子也去参军了。大儿子前年跟着部队去了南边,小儿子今年才去的,去的北边。”女人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随后转过头用衣角擦了擦眼睛。
“让你们见笑了。”女人勉强地笑着。
“老婆子,别说了,赶紧招呼大家过来吃饭了。”男人已经把碗筷摆好。
“来,多吃点儿。”女人给陈子君夹了几筷子菜,随后看了看被陈子君抱在怀里的奶娃,想到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大冬天的晚上还在赶路,真是受罪。
“他爸,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很像西儿小时候。”饭后,女人看着炕上熟睡的小婴儿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脸。
男人走上前来,敷衍地看上了一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玲见状在心里憋着笑,这个婴儿明明是个闺女,怎么可能和她家的儿子相像嘛。
“小孩子大都长得很像。”陈子君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真是太像了,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坐在一边听见女人反复地说着,不忍地将头扭向了一边,只有他知道:哪是婴儿长得像,她不过是太想念她的两个儿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