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过夜
吴榆心里是有一堆话想问的。
她想问赵承年知道了多少,又猜出了几分,可赵承年没给她问话的机会,她刚折到他面前,他就引着她进了福宁殿。
福宁殿内静悄悄的。
殿内掌着小灯,四周大范围都融在暗色中,赵承年引吴榆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
吴榆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鬼使神差地跟赵承年进来,现在还坐在他对面,她心里是没什么底气的,脸上还保持着天真的样子。
赵承年有意在等她先开口,她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坐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一派悠闲的样子。
吴榆到底是忍不了多久,先发制人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皇上说?”
“这么急?”赵承年看了她一眼,笑出了声,“很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挪揄的意味很明显,吴榆冷哼一声:“殿下注意用词。”
“又没有外人。”赵承年说,“又要保持距离,又要注意用词?”
赵承年就擅长给人下套,吴榆怕一不留神就进他的套里,故意岔开话题说:“万寿节就要到了,殿下不怕皇上到时候一高兴,直接跟薛家下聘了?”
自然是担心过的。
赵承年两道眉头紧锁,他对这事的把握不是百分百,也深知其中的利弊。
太子妃之位是人人窥视之位,是无数人权利的跳板,薛家的关系摆在那里,无疑是当下对他有利的,可张风之心无人不知,怎么就由着这事发展下去了?
若是换了吴家,这其中没有任何利益可言,赵见肃真的就见得会同意吗?
这些都是赵承年想也不敢想的,他很清楚最坏的结局会是如何,但就是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谁不深信万一呢。
“殿下,”吴榆看赵承年没开口,犹豫片刻还是说,“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我略微有些耳闻,我们这样做还是有点冒险,我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她们家世如何,但若是和薛家比起来,现在可能是薛家占优势,皇上选定太子妃注重很多方面,殿下有把握吗?”
“没有。”赵承年干脆实话实话。
吴榆深知这一点,“嗯”了声表示回应,这本该就是赵承年该担心的事,可现在她和他绑在一条贼船上,不得不帮着他一起出计谋。
说多错多,吴榆只道:“那我们应该一起想想办法。”
殿内烛光微暗,隔着门帘,两个人的身影依稀可见。赵承年往前俯身,勾了勾食指,示意吴榆往前靠些。
“要不就说你有了?”赵承年笑得很坏。
吴榆瞪他一眼,说:“这种玩笑可不兴开,太医一查就能查出来。”
赵承年说:“如果他敢说就灭口呢?”
“那应该可以,”吴榆皱起眉头说,“那皇上皇后那边呢,若是听说我有了,是断然不会对我怎么样,说不定会好生供着我,万一皇后给我接到她那边去呢?”
“接到她那边?”赵承年疑惑。
吴榆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又说多了,不过看赵承年这疑惑的小表情,她倒没那么担心,他是男子,怎么会知道后宫是非。
“是啊,”吴榆点了点头,顺着自己的话接着说,“按理来说就是这样,我们这样算是没名没份知道吧。皇后现在是后宫之主,后宫大大小小的事不都是由她负责,你的子嗣那不算是她头个孙辈嘛,皇后定是会连带着我这个娘亲好生对待,所以我就担心,我若是露馅怎么办?”
“那怎么办?”赵承年闻言,同样皱起眉头。
他对这个祖母,其实了解也不多。
吴榆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又没经验。”
赵承年说:“试试不行?”
吴榆哪敢这样瞎整。
那些特别久远的东西她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薛皇后不是个好对付的茬。
更何况,她也不是个会演戏的主。
吴榆思索一番,小声提议:“要不我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别的法子吧?”
赵承年没应这话,只道:“要不等他们都死了?”
什么?
吴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他。
赵承年竟朝她一笑,眼底黑沉,在烛光中有种落寞的美。他说:“普通的法子怎么行得通,论家室,论权利,都不行,不是得等他们都死了,我就有拒绝的权利?”
等他们都死了。
这话还真是可怕。
不过等他们死了,那还要有多少年的光景?
吴榆被这话整得心里有种奇怪的预警,等他们死是等不到,或许她还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若是赵承年即位,他确实是有这个权利,但他即位,也有阻碍。
赵承年即位,最大的阻碍可不就是张风!
张风一心想架空这个王朝,赵承年就是他想培养的傀儡,可赵承年不是那种没有野心的人,当张风发现他的野心时,她就是最好的制衡点。
按现在的形势来说,薛佑仪的事能这么顺,大概就是张风认为薛家比她的用处大。
她目前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弃子最容易被敌方收入囊中,张风不用,赵承年会用。
若是赵承年主动用她,一切又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吴榆思索片刻,再度抬起头,认真道:“还是按第一种吧,只不过要尽快,为了殿下在朝廷的名声着想,我建议这事最好就是皇上皇后与薛家几人知道就好,而且薛家知道这件事不能由人去传,得由他们自己发现。”
赵承年再次对吴榆刮目相看。
此等计谋,实在是不该由一个小宫女提出来,她一说,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人传话去薛家,有人说不定会从中作梗,扭曲这件事或者隐瞒这件事。薛佑仪是个高傲的主,若是让她自己发现这件事,她定会大闹一场。到时候薛佑仪不愿意,又有谁会逼着她进东宫呢?
赵承年不由打心底佩服吴榆,这一点他还当真是没想到。
他点点头,赞同她的话。
吴榆说完这话便没有再打算再开口,赵承年也不说话,两人无言坐了片刻,吴榆站起身准备告退。
赵承年抬眼看她一眼,道:“干嘛去?”
吴榆心道:这不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要干嘛去。
但赵承年也没怎么滴她,她不好说这种呛人的话,就说:“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赵承年说,“你不留下过夜,我们哪来的孩子?”
这话说的轻巧。
吴榆的脸“唰——”一下僵住。
到底也是懂这方面东西的人,吴榆不由想到赵承年多少也是个正常男性,做戏做全套也不至于真这样,她回过头,嘶了一声说:“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赵承年站起身,把她按回位置上,“你和我都不接触接触,这说出去谁信呢,要装也装像点吧?”
赵承年说这话时,气息全喷在吴榆脸上,他离她近及了,吴榆整个人都呆住,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他摆布。
吴榆不敢动,她坐下来的同时,赵承年还俯身看着她,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只要一抬头,她们的肌肤就会相碰。
吴榆不自觉把脸别到另一边,咳了一声说:“没人会在意什么时候一块的,主要有人看到就可以。”
“是吗?”赵承年看到她这个举动,嘴角扬起一抹笑,“白天我都在南书院,哪来的时间,不只有晚上有空吗?”
赵承年的时间排的很满,确实没什么空余时间,再加上王南兴新排的课,现在就连晚上的时间也被占用了不少。
吴榆找不到理由反驳,只泱泱道:“那我晚上总不用留在这过夜吧?”
“过夜啊——”赵承年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坐下,眼神没离开过吴榆,如同一个浪荡公子,“你要是想,也可以的。”
她想什么了?
吴榆当场脸就爆红,好在殿内光线不亮,只有吴榆自己能感受到发烫的脸颊。她忙说:“不…不不,不想……”
管她想还是不想。
赵承年就是觉得这样逗一下她很有意思,看到她这个反应,不由笑得更开怀。
“不想就别瞎问。”赵承年没多逗吴榆,很快恢复正经,拿出了纸与笔,放低了声音说,“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事,我写你看。”
吴榆在心里冷哼一声,顺便问候赵承年祖宗十八代,她以前就是没发现,这人还有那么畜牲的一面。
她才懒得计较,不过抬眼看向赵承年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赵承年没看她,自顾自在纸上开始写,为了方便她看得清楚,他还特意侧过身来写。
笔墨在纸上晕开,黑灯瞎火的吴榆其实看不大清,看着看着竟还觉得有些困。
那些字就好像在跟她说——
“睡吧。”
“睡吧。”
赵承年的想法很简单,他怕隔墙有耳,说出来不令人放心,写是最保险的。
可写着写着,一抬眼才发现,对面的家伙打起了瞌睡。
他停下笔,莫名觉得好笑。
果然是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怕,甚至是一点防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