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商议
吴榆送完周威，又先去了趟音梵宫，才慢悠悠逛回东宫。
她和春雨她们几个住的地方在福宁殿的后头，绕过福宁殿的时候，吴榆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往日她回了房都不怎么出来看，她倒是没想到，赵承年不光起得早，睡得也是挺早的。
吴榆走了几步，她又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只顾着问别的，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忘记问周威赵承年有没有提起玉佩的事。
这可是个大事，想到这吴榆回头望了眼福宁殿。
既然已经睡了的话。
吴榆笑了笑，脚下的步伐也不自觉轻快了些。
月色给整个东宫都笼罩上了一层面纱，在这层面纱之下，东宫显得也没有往日的清冷。
反而有一种朦胧的美。
可惜面纱这面纱是假的。
就像吴榆刚到寝房门口，看到了赵承年一样。
梦境被打碎了。
赵承年身上散发的寒气特显眼，连往日热闹的寝房里头都没人敢言语。吴榆心里诽腹，难怪来的一路都没什么声音，敢情这里有尊大佛。
赵承年来了有段时间了，看到吴榆回来，眸光微微一闪，看着她问：“上哪去了？”
吴榆心头顿时一顿。
她明白了赵承年来这的用意，反正不只是问她干嘛去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也就只能实话实说。她朝赵承年微微一拜，说：“送家弟出去。”
从东宫到华午门不过数百米，来回一趟用不着一炷香的时间。
赵承年说：“去那么久？”
吴榆自然要省略中间的部分，只说：“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在商量怎么骗我？”赵承年看着吴榆，“你弟可是什么都招了。”
阴险狡诈。
吴榆在心里骂了赵承年一句。
比起赵承年的话，虽然周威没有告诉她全部的，她还是愿意去相信周威。
吴榆平静地说：“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殿下，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嗯。”赵承年神色自若，“把你的玉给我，我用等价的银票跟你换。”
吴榆没想到赵承年会说这种话，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着应对的方法。
这时，赵承年又说：“这玉对我很重要，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人的。我也有一块，算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信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玉会到你手上，我出一万贯，你弟若是真回乡了，这钱也够他买回你爹娘的祖产。”
一万贯
吴榆只被他话里的一万贯所吸引，要知道，她这种做宫女的月俸也才几文钱，要是不吃不喝，一辈子都攒不到那么多钱。
这玉佩还真那么值钱了？
吴榆仔细思考其中的权衡利弊，最后一咬牙，点头说：“殿下说话算话。”
这个动作落在赵承年眼里，显得倒是很纠结。
吴榆想的很多，反正她话都说出去了，毕竟在赵承年那边，这玉佩不是她的东西，强留在身边绝对是有鬼。倒不如拿去换钱了，还显得清白。
就是有点对不起她那远在五台的哥哥。
吴榆想，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吴阳昭总不会到时候怪罪她吧？
“自然。”赵承年一笑，画锋一转，“你弟弟要是品行端正，不喝不赌，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可惜你体会不到了，你就不羡慕吗？”
吴榆直觉赵承年话里有诈，摇摇头说：“不会，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弟弟能过上好日子。”
“最大的心愿。”赵承年重复着这几个字，望着她，“不是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吗？”
“我么？”吴榆心里明白赵承年想说什么，轻笑一声，“我都在这宫里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能过。”
“你要是想，也是可以的。”赵承年往她靠近一步，“我之前说的那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吴榆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对赵承年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她原以为赵承年不会再提这一茬，没想到事情全撞一堆上。不过她的答案还是不答应，她才不会傻到在这东宫白白葬送了这一辈子。
她认真道：“殿下，奴婢只是与你那位故人长得相似罢了，世上就算有再相似的人，她们也终是不同的。殿下应该饱读圣贤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奴婢就算替你模仿她人，可终究不是你想要的她，也总是会被人戳穿的。”
“你倒是活得明白。”赵承年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呢？”
“不是”
吴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就是随口一编，赵承年这样一说，完全让她直接卡壳。
“做宫女可永远出不了宫。”赵承年说。
吴榆何尝不明白这个意思，特别是在赵承年知道她心里想的小九九之后，他更是不可能因为什么“小事”就让她出宫。
“我们可以互相帮助。”赵承年说，“你帮我扮演她，我给你身份和地位。”
这敢情说来说去是挑了个折中的方法。
吴榆看赵承年神情严肃，不像是和她开玩笑的样子。她盯了半响，莫名想起他下午时看她的那种神情，只觉着茫然。
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是一片单纯。
“在这里，有地位可不一样，你想干嘛都可以。”赵承年不是很懂吴榆的神情，他下午其实一开始就在东宫了，他看到她当时那种神情，就明白她和他本质上是一类人。于是他又说：“不用屈服任何人，也不用受什么委屈，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个鬼。
要不是吴榆经历的多，她差点就要信了。
她下意识就吐槽：“不用屈服任何人，那怎么可能，你上头还有皇帝，有皇后，他们说的话你敢不听吗？”
这话一出，赵承年莫名轻笑了一声。
这笑像刺一样扎在吴榆心里，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吴榆一头雾水。
“原来你还担心这个。”他说，“他们总有一天会老去，这个买卖你不亏，如果你愿意，到时候你就是皇后。”
吴榆真是想说，我要是信你我就是傻子。
上辈子的悲惨结局都在不断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吴榆才不信赵承年，虽说在她印象里，上辈子的赵承年是没承诺她要让她做什么皇后，但不会管承诺没承诺，最后赵承年都没成功说服赵见肃。
不光没说服，还把赵见肃气得罚他禁足东宫，顺便把她给发配到了浣衣局。
吴榆抬眼看着赵承年，他脸上仍挂着笑意，没那么明显，但在赵承年这张脸上就很突兀。吴榆自认为赵承年的神情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的，他这次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她还是懂了，这种神情真的很令她讨厌，就好像赵承年现在是势在必得一样。
吴榆偏要打击他这种莫名的自信，她直说：“殿下是知道奴婢想的是什么，奴婢并不想要身份和地位。”
很好。
吴榆就看着赵承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笑转惊，最后是沉着眼看着她。
这样的赵承年，吴榆并不陌生，这是他耐心耗尽的前兆。
“你很清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赵承年眸光里蒙上一层薄雾，“我动动手就可以捏死很多人，这件事我也可以不用与你商量，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再跟你商量，你知道吗？”
是了。
赵承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完全能自己决定这件事，也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告诉她就完成这件事。
只要他想，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现在会这么做，是因为尊重她。
吴榆垂下头，不敢再看赵承年的眼睛，现在的赵承年的有些行为，好像真的和她印象里的有点不大一样。
她对赵承年大部分观念都是模糊的，还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
两个人都沉默着。
没人打破这僵局。
时间在流逝，过了不知多久，吴榆率先打破了僵局，她仰起头问：“如果我同意了，但是有个条件，你答应吗？”
赵承年长得很高，他仰仰下巴，示意她说。
“事成之后。”吴榆说，“让我出宫。”
两人接着聊了很久，赵承年回到福宁殿已过亥时。方全一直候在福宁殿里，看赵承年回来，又给他端上热水。
赵承年心情还算不错，洗了手没直接就寝，而是坐到了案几前。
方全看赵承年拿着笔，不免多问了句：“殿下，已经很晚了，不休息吗？”
“你先退下吧。”赵承年思索着要写的内容，“我写完就睡了，不用管我。”
方全没立刻退下，而是又多嘴问了句：“殿下在写什么，要不要我来帮你写？”
赵承年还没开写，抬头看了眼方全，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这下方全没什么好说的，饶是他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说声告退，然后静静给赵承年关上了门。
方全退下了，殿内只燃着一盏小灯。
烛光微暗，赵承年思索片刻，还是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他又拿出了自己的私印，在落款的名字上，重重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