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判断
赵承年想到点东西，随即一笑，说：“用不到也有用处。”
“定是要拿出去卖钱。”徐掌事斩钉截铁，“这帮宫人最没良心，念不到主子平常的好，背地里还总想偷点东西出去。”
吴榆把头低很低。
赵承年的出现是帮她躲过了皮肉之痛，可他出现的有点不合时宜，说的话也没有向着她，感觉是把她推往深渊。
“她认了？”
赵承年似是在确认。
徐掌事摇摇头。
赵承年问：“其他人呢？”
“就搜出来点东西。”徐掌事一笔带过，“都是平常宫里丢的一些东西，大部分都已经认了。”
徐掌事顿了顿，又说：“那些人倒是都算识相，就这个冬雪，不肯认，还要我拿出证据，殿下，你说这宫女平常是不是缺点管教，要不给她送浣衣局呆两天，人老实了再回来？”
徐掌事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回吴榆身上，企图让赵承年做主。
这话一出，赵承年的眉头皱了皱，不过吴榆垂着脑袋，根本看不见。
赵承年蹲至吴榆身旁，垂眸看了她半响，才问：“真的？”
“真的。”吴榆不明白赵承年问的什么意思，心里大概明白，赵承年对她应该是有种天然的信任，便又说：“我弟送的。”
吴榆知道，这些东西和徐掌事是解释不清的，不过赵承年大概会明白。
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更多是不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一翻身，触不到的那些，才是真的天。
“做贼心虚。”徐掌事抢在赵承年前面先说，“殿下，这冬雪准是在这找借口，刚还很豪橫，现在在你面前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这事交给老奴就好。”
赵承年没吭声。
徐掌事以为他和从前一样，是默认，便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依我所见，这家伙定是把东西还带在身上。”
说完，招呼两个小宫女，说：“过来，搜身。”
有赵承年在，现在傻子都看的出来，太子殿下是不会阻挠的，两个小宫女放宽心，走到吴榆身边。
“你自己起来吧。”一个小宫女说，“这样我们也好动手。”
徐掌事扫她们一眼，冷着声说：“还废什么话，直接搜。”
吴榆心里特想骂人。
现在这种情况真的特别要命，她脑子飞快运转着，最后抬眸看了眼赵承年。
若是赵承年有点良心，就不该由着徐掌事这样，而是该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不过吴榆显然高估了自己在赵承年心里的份量，他根本没看着她，他的的目光正盯着大殿的方向。
“殿下。”吴榆最终还是轻唤了声，“请殿下明察。”
若是在这东宫，没有什么比博得赵承年同情最好使的了，在吴榆的印象里，赵承年多少能和明君沾上点边，至少听她这样说，赵承年应该会转变主意。
赵承年本是不想管这事的，但有人跟他说，徐掌事在东宫发怒，把春雨和冬雪都叫去了。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有点犹豫。
冬雪在他这的身份特殊，那日计划没商量出结果，周初佑还警告过他，冬雪并不是吴榆，要他不要陷得太深。
结果，他犹豫片刻，还是来了。
徐掌事管事，他大多情况下都不会插手，徐掌事在他面前算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忠仆，徐掌事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可只要冬雪一开口，他心里莫名就有种情绪，他刚刚已有一瞬间的失态，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
赵承年没回头，缓缓闭上了眼。
徐掌事明白了，示意两个小宫女直接动手。
吴榆愣住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吴榆不知道赵承年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刚有多豪橫，现在就有多怂，倒不是担心给搜出什么东西，就是丢人。
这人丢的，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个小宫女就跟和她有仇似的，对她一点都不温柔，就差当众把她的衣服给扒了，吴榆庆幸，还好徐掌事没要求这样做。
“这是什么？”小宫女摸到她胸口的位置，“拿出来看看。”
吴榆这才意识到，吴阳昭给她的玉佩，价值可也不菲。
吴榆想反抗，小宫女已先伸手给她拿了出来。
玉佩被打了链，挂在吴榆脖子上。
众人都一惊。
眼尖的徐掌事已经先看出来，吴榆脖子上的这块玉翡翠，和赵承年丢的那块是一样的，就是比他的多了条链子。
徐掌事走上前，冷笑一声，说：“原来真的是你。”
什么你不你的，吴榆没明白。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徐掌事说，“瞧你现在还能嘴硬什么，什么时候打的链子，你以为打了条链子就能是你的了？”
吴榆现在明白了。
赵承年丢的是玉翡翠，和她的这个一样的玉翡翠，现在好了，她有苦不能说，实打实的铁证如山。
赵承年的目光向着她。
吴榆不知说点啥才能解释得清，只能狠狠咬着牙。
“怎么，被抓包了还不服？”徐掌事也看着她，转而又对赵承年说，“殿下，按东宫的规矩处置？”
东宫的规矩？
吴榆细细想了想。
东宫的规矩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犯了错的宫女先杖刑，打个半死不残，然后丢出宫去？
虽然要挨顿打，但是因祸得福，好像也不亏。
赵承年的目光一直瞧着吴榆，见她脸上的表情一会怒，一会又喜，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很精彩。
他完全看不出吴榆在想什么，若说一开始还有点气愤在，瞧着像真被冤枉，现在这笑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离她的距离就只有一步，他又觉得同她的距离那么远，他不了解她，更不知道她的心里，从那个提议被拒绝起开始，他就老是想到她。
或者说，从他在宫里第一次见到她开始，这种感觉就有了。
他喜欢万事皆有掌控的感觉，可他从来没有过，所以更多时候他选择去不争不抢。
赵承年竭力想控制对她的那种情感，也竭力不去想她，可看到她脖子上那块玉翡翠时，他又感觉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他默了半响，目视着吴榆，对她说：“你跟我过来。”
底下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要罚她，难道是要亲自动手？
吴榆从这话中嗅到了希望破灭的味道，只觉得这事朝更坏的方向在发展。
徐掌事不再说话。
吴榆很不情愿的跟着赵承年进到了福宁殿里头。
福宁殿里头静悄悄的。
赵承年不说话，站到书架前。
待到心里那股情绪缓下来了，他终才开口，上来第一句，便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吴榆心里本做好了赵承年会盘问各种到打算，连借口都编好了，没曾想赵承年会问这个，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好就行。”赵承年说，“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们家发生的那些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吴榆知道一定是玉翡翠的原因，赵承年别的都不问，也许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当年吴阳昭说过，遇到赵承年拿这个找他。
赵承年定是认识这个翡翠的。
吴榆猜想，这个翡翠吴阳昭和赵承年都有一块，也许是他们俩之间的什么约定。
她要是再不编点什么东西出来，她在赵承年那边的身份就要做实了。
吴榆尽量装出无辜的样子，问：“殿下，你在说什么？”
赵承年明显愣了一瞬。
吴榆把他这副样子尽收眼底，效果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问：“你的翡翠哪里来的？”
吴榆心底直呼问得好，面上露出受惊恐的表情，人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一套，她刚刚在来的路上心里预演了好几遍，可算是派上了用场，论普通宫女犯上事了，这种反应最真实，她不能表现的太过镇定。
从一开始的镇定，到现在的惶恐，一切都恰到好处。
吴榆飞快地说：“奴婢惶恐，请殿下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动殿下的东西，这是奴婢身上全部的家当，早年奴婢爹娘还在世时，安阳受流寇作乱，爹娘抵了房子换来的。”
这话一出，赵承年久久没有吭声。
吴榆心里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又说：“殿下，奴婢对天发誓，奴婢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奴婢爹娘从小就教育奴婢要守信，奴婢一直都记在心里，在宫里，奴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奴婢全都清楚，奴婢敢说自己绝对没有对不住殿下的地方。”
吴榆说完，就把头埋得很低。
一副让人挑不出错的样子，完全就是个犯了错的小宫女。
福宁殿里安静了许久。
吴榆也不管赵承年在想什么，反正她认为自己说的话是天衣无缝，就等着赵承年对她进行最后的审判。
可一直等啊等啊。
等到她都要犯困了，都不听赵承年的声音传来。
这样趴着，实在是磨人，吴榆有些忍不住了，从她这角度，只能看到赵承年的宽袍。
赵承年一直不开口，是在判定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