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菩萨姐姐
隔日便是清明，这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没下雨，出城的人多，路上熙熙攘攘的，就好似一个闹市。
偏偏吴榆这行人，气氛低迷。
行至一榕树下，有不少人围坐在树下，身前还摆着满目的酒菜。
二虎嗅了嗅香气，打破僵局：“你们饿了没，我刚想了半天，现在清明到了，我们要不要在路上烧点钱给我们的爹娘？”
“这能乱烧吗？”虎妞瞪了二虎一眼，“你没听过纸钱不能乱烧吗，何况我们哪来的钱买纸钱，爹娘在下头能理解我们的。”
吴阳昭顿住脚步，回头望：“现在是清明节了？”
“你不知道吗？”虎妞诧异，“你一路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你想人呢。”
想人想的是谁，吴阳昭清楚。
他不答，垂眸，想起昨日在路上捡的橘子和苹果，这两件都是祭祖时常用的果子，清明时节最常见。
“完了，”吴阳昭一拍脑袋，“我们昨天捡的果子，好像是人家祭祀用的，吃了没关系不？”
二虎愣了下，说：“当然不能吃了，那是人家给他们老祖宗吃的，我们跟人家老祖宗抢东西，会给跟上的，我就说你什么运气总是那么好。”
“那怎么办？”吴阳昭突然笑，“吃都吃了。”
“那就等着恶鬼缠你。”二虎答，“反正是你拿的，我们都不知道。”
吴阳昭无辜，继续抬脚往前走：“那也没人告诉我，我不知道是清明到了。”
“那是你笨。”二虎开始没大没小，“没看见路上有些人都是哭着的嘛，这不明摆着是去扫墓，还有那么多纸钱，就跟下雪似的。”
吴阳昭没理二虎这挪揄他的话。
二虎又惨叫一声，“干嘛？”
不知是对谁说的，吴阳昭没回头。
虎妞举着手：“又开始在这野，少废话，又不是所有人都要伤心，你看那些人，都吃上了。”
二虎顺眼望去。
有肉，有饼，还冒着热气，有拿着肉吃的满嘴油光。
二虎砸砸嘴：“这种日子居然还吃那么开心，也不知道分我点。”
二虎认为清明节这种时候，就是该哭的惊天动地，然后给家里的老祖宗上坟，在外头摆地吃东西，这种事不应该。
虎妞看他一眼：“你想多了，你跟人家什么关系，人家要是菩萨下凡了，说不定能分我们吃点。”
吴阳昭听了，轻笑了声。
那菩萨下凡的人似也是听着了二虎这话，喊着他们：“来，几位小娃，你们饿不饿尼，过来吃点吧？”
“还真是菩萨下凡了？”二虎停住脚，对虎妞挑挑眉，看向那位活菩萨，“姐姐，你真是活菩萨，谢谢你。”
二虎平常就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活菩萨这一句话就把人家哄得咧开了嘴。
活菩萨人热情，拉着二虎就到她铺好的地上。
二虎被拉走了，其他几个也就只好跟上。
刚还在吃肉的小孩，见他们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了点位置。
小孩穿的和他们差不多，破破烂烂的，衣袖处还有不少磨损，和他们一样，大概也是在流浪的孩子。
活菩萨当真是活菩萨，穿着素白色衣衫，浑身上下没多余的装扮，只右耳带了耳坠，但那耳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活菩萨招呼他们：“你们都别客气，尽管放开了吃，吃饱了还可以带着点不容易烂的回去，你们是从哪来的？”
几人都没作声，也没拿东西吃，只有二虎一人吃的开心，边吃边答：“扬州。”
“扬州离这好像很远，”活菩萨略微思索了番，“你们是走过来的？”
“是啊。”二虎说，“从开春的时候，一直走到现在，我们去安阳，马上就到了。”
“去安阳吗？”活菩萨又上下打量了眼二虎，“你们几个都是兄妹吧，听声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在这边是有亲戚，还是”
活菩萨的问题就像是查户籍一般，吴阳昭认为这人不怀好意，便满脸警惕的看着她。
吴榆和冬雪也是同样的行为，虎妞则是瞪着二虎，祈祷他不要多说了。
二虎只顾自己吃，还答：“也不是，就是送一个姐姐回家呢，送了她之后，我们还要去——”
“二虎，”吴阳昭打断二虎的话，“你给榆儿拿点枣子，她不好意思拿。”
二虎被这莫名的话一挠，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拿着枣子就给吴榆递过去。
吴榆愣了下，没想吃枣子，还是接过，道了句：“谢谢。”
活菩萨看出几人的警惕，笑着道：“最近安阳可是来了大人物，你们几个小孩没事不要在外头瞎跑，找到家里人就乖乖待在家里。”
说完，她站了起来，独自走到了另一边，留他们几人吃东西。
二虎吃的最开心，边吃边笑道：“你们也吃啊，我看这姐姐人挺好的，不吃白不吃。”
虎妞瞪了二虎一眼，没说话。
二虎撇撇嘴，别人饿不饿他不管，他只管吴榆，见吴榆没动，毫不客气就掰了块猪肉，塞到吴榆嘴里。
肉香四溢，是许久没尝过的熟肉。
吴榆没什么胃口，只将二虎递来的咬在嘴里，含糊着说：“二虎，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二虎见吴榆吃了，看了眼其余人，随口说道：“你们吃点吧，可香了。”
另一个小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吴阳昭和冬雪还有虎妞就是没动。
二虎饭饱水足了，奇怪的打量他们：“你们真奇怪啊，难得有那么美的事，冬雪姐和吴阳昭不吃就算了，姐你干嘛不吃呢？”
“吃饱了吧？”虎妞说，“吃饱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二虎听了，心中越发觉着这些人真是奇怪，但也不多想，拍拍屁股站起来和菩萨姐姐道谢。
遇到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二虎接下来一路的心情都很好。
他无法理解冬雪那种快要到家又不愿回家的心情，只觉着女孩子就是有些麻烦，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待在吴榆身边走。
吴榆不像虎妞那样，对他会有一堆大道理，吴榆眼睛弯弯的，时不时还会讲一些故事，二虎很喜欢听吴榆讲故事。
多数情况下，二虎都喜欢蹦哒在吴榆身边。
只是最近，吴榆受了冬雪的影响，话不是很多。
二虎想了一会，拍拍吴榆的肩膀说：“你看今天这天，是不是还挺好的，我还记得去年的时候，我爹爹带我去郊外踏青，也是这种天，你以前有没有去踏青过？”
“我以前不怎么出门。”吴榆说，“不过我爹爹带我去过风筝节。”
“风筝节？”二虎来了兴致，“是怎么样的，你能给我讲讲吗？”
“就是有很多风筝。”吴榆说，“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去年那会，吴榆又不由的想到吴永新，想到赵汀，顺便还想到了赵承年。
吴永新和赵汀已死，不知道赵承年现在还好不好。
二虎只瞧着吴榆情绪不对，也不知道是因为冬雪还是因为她爹爹，于是对着吴榆做了个鬼脸，逗弄她开心。
吴榆没有和往常一样破涕而笑。
二虎又接着变着法逗吴榆，吴榆都没什么大反应，二虎自讨没趣，就跟在吴榆身边不讲话。
几人沿着官道走，由于清明的缘故，路上行人多，还有富贵人家请的戏班子在唱戏，几人不知道这边的风俗，尽量都躲得远远的。
除了戏班子，还有脑袋顶光得发亮的僧人，嘴里念念叨叨围着数转圈。
冬雪不愿面对分别，走在他们的最后头。
他们这边气氛安静到诡异。
二虎摇着脑袋，晃悠悠地走着，他向来不会好好走路。
吴阳昭和虎妞跟在他们后头，虎妞找话聊：“你看我这弟弟，走路就喜欢这样，我爹娘以前总骂他。”
“嗯。”吴阳昭漫不经心看了眼前头，“才多久，我妹都跟二虎学了，不过我爹最喜欢她，榆儿怎么样都不会被骂。”
吴阳昭现在很少会笑，只有说起吴榆的时候，脸上会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虎妞不由得看呆了。
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虎妞很快别过脸去，轻咳一声：“你跟我讲的那些事情，能听的出来，我爹娘希望女孩子可以文静点，我爹娘总说我像男孩子，榆儿就很好，很文静。”
“她也不是很文静。”吴阳昭看着吴榆，眼底的笑意直达心里，“你没见着她皮的样子，其实也很捣蛋，比二虎还冲，你看她现在这样，很像以前。”
吴榆极少会踮着脚走路，小时候这样的次数多，被吴老太太教育过之后，走路都是规规矩矩的，偶尔玩心重的时候，会踮着脚走，要么就是会蹦蹦跳跳的。
吴阳昭此时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着自家妹妹是玩心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她一路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不至于会玩心大发。
吴阳昭正想叫一声吴榆，二虎却忽然倒到了地上。
“二虎，你怎么了？”虎妞惊呼，正欲上前看二虎，余光看到吴榆也是飘飘然的状态，“榆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