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装
云飞的二弟显然是天真,二话不说,马上点头答应了。
“最好是让爹带你去大夫家,实在不行就把他骗去找大夫,”云飞抚着掌,“总之尽量要快,我现在没多少时间了。”
云飞点到为止,看着他二弟一溜烟似得就从床上爬起来,无声叹了口气。
按理说,他这个二弟是最晚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最短,关系并不密切,可偏偏二弟就是对他有种莫名的崇拜,还言听计从。
云飞往外走,道:“你慢点,也不用太急。”
开年新象,过去一年的都已过去,周围一切都在昭示着大家都在往前走,日子也要往前看,院墙外头热热闹闹的,喧闹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云飞站在墙角站了好一会,跟还在门口的他爹说了句:“爹,吃饭吧。”
不提走与不走,他表现的相当镇定。
云飞爹没想到自家儿子是这反应,愣了好一会,才笑道:“行,吃饭吃饭,今天我们家开活了,红红火火。”
新一年的头几日,是都不能开火的,这是习俗。
云飞望了眼将菜端上桌的云飞娘,小声道:“谢谢娘。”
声音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云飞娘隔着远,只看到云飞嘴巴动了下,便问:“你刚说啥呢?”
云飞摇摇头:“没啥,我说我们开饭吧。”
关于那些他想说的,全被他咽进了肚子,谢什么呢,也许是谢她给他们准备了食物,让他们在路途上不用挨饿吧。
这顿饭,云飞娘和云飞爹吃的沉默,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吴阳昭的事。
家里的几个小孩对没来吃饭的客人感到好奇,还是云飞二弟先开的口:“哥,你带回来的客人呢?”
云飞说:“走了。”
短短两个字,听着没什么情绪。
云飞爹和云飞娘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互相朝对方投了个眼神。
眼神意味明显,就是说他们的大儿子不准备走了。
这对他们两来说是好事。
当初他们把云飞卖出去的时候,是做好这辈子再也不相见的准备了,云飞那日突然回来了,两口子高兴了好一阵子。
那天听到几人的谈话,云飞娘这几天过得很是揪心,想着自家这儿子终归是养不熟,去别人家待了几年就跟着别人跑了。
直到昨晚,云飞带回来的公子哥跟她道出了实情,她又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两口子商量一下,总归是前主子,人心倒是挺好的,云飞娘大早上就起来给他们做了吃的,送他们出了门,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云飞爹就准备守一天的儿子,要跑就给他拦下。
现在云飞这表现,正和他们意,轻轻松松的一家人在一块吃饭,也不提要出去。
桌上的菜被吃了大半,两口子心情好,拿出珍藏多年的花雕,给云飞也倒了一杯。
“来,尝尝看。”云飞爹把酒杯递给云飞,“是男儿就得学会喝。”
云飞拒绝:“爹,我不会喝酒,还是不要喝了吧。”
云飞爹执意:“这有啥的,这可是好东西,存了很久的,给你尝尝,男人总要会喝点。”
云飞看他爹是铁了心要让他喝,朝他二弟望了眼。
二弟收到讯号,道:“爹爹,哥哥他不喝,要不我帮他喝?”
还以为酒是什么好东西。
云飞爹瞪了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你才多大呢?喝什么酒?”
云飞扶额无奈。
云飞二弟这才恍然大悟,饭吃的太香,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他“哎呦”一声,皱起眉头:“这,我,喉咙。”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喉咙被东西卡住了。
众人见状,都慌了神。
云飞娘拍着他的后背:“娃,咋了,咋了这是,咳出来,把东西咳出来。”
云飞二弟的脸骤然憋的通红。
神情很是难受的样子。
云飞一时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也关切道:“要不喝点水,把东西咽进去?”
“对对对,水,”云飞娘忙去接了杯水,“来,喝点,喝点能好。”
一杯水入口,全被吐了出来。
望着满地的狼藉,云飞娘满脸都是焦急,她顺着云飞二弟的背:“不急不急,慢点喝,慢慢来。”
云飞也有些急了,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玩笑。
“爹,快去找大夫来,这很危险,快去找大夫。”他喊。
云飞爹也着急,听了这话马上就往外跑。
家里乱做一团,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嚷着,二弟的脸也越涨越红,云飞娘不停给他顺气,嘴里念叨着:“别怕啊娃,别怕,要撑着,你爹已经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云飞心跟着焦急,落在他二弟脸上的目光凌成一条线。
只有他一人死死盯着他的脸。
也就是这时,云飞看到他二弟朝他飞快的眨了下眼睛。
云飞马上明白过来,他好像隐约听他爹提起过,等他这个二弟长大了,就要让他学憋气功,云飞又飞快扫了眼桌子。
咸菜、馍馍、白粥
没有能让人吃噎着的东西。
是啊,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桌上的菜,看来他二弟懂的比他明白,他完全没告诉他二弟该怎么做,只说要靠他引开他爹。
这个二弟比他想象的聪明。
云飞抓紧双手,站起来道:“娘,我去看看爹,还没回来,二弟这样要不行了。”
云飞娘着急到没功夫管其他事:“行,你快点去快点回来。”
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云飞最后望了眼这个生他的母亲,以及这个住了几天的家,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安阳的方向在扬州南边,云飞摸不准他们会走山路还是水路,就近挑了个离家近的南城门。
扬州街上不比易州,现在是过年期间,街上虽说是张灯结彩,但行人不多,好些年没在扬州逛过,云飞也没心情欣赏,只是走到南城门大街前的街口,才猛然想起,扬州的唯一一家大夫,是在南街上。
可已走到这边,就是无路可退。
云飞尽量沿着小路走,好在一路畅通无阻,没遇到他爹。
就在他松了口气时,背后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云飞,你长大了现在是翅膀硬了,干什么去?”
是他爹的声音。
云飞不敢回头,站的笔直:“爹,早在你把我卖出去的时候,我就不是你儿子了,你不用管我。”
“你这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云飞爹破口,“你现在是觉得自己读了几个书,就是文化人了,还看不起你爹了?老子告诉你,老子就算是死了也是你老子,你给老子回家去。”
云飞声音坚定:“爹,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现在还真是翅膀硬的,要不是老子出门的时候反应过来,还真给你跑走了,还连着你弟一块蒙我呢?”
云飞对自家爹爹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候他一只手就可以提起自己。
那时候他就是知道爹娘要把他卖了,不肯出门,就是被那一双手拎出去的,就像拎只小鸡仔般,毫不费力。
几年过去了,云飞个头长了不少,个头快赶上他爹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云飞知道他爹不会对他怎么样。
可他也不指望他爹能理解自己,于是什么话也不再说,拔开腿就跑了。
旷野的风呼啸在耳边,,打在脸上还有股冬天的刺骨,云飞往外跑了会,意外没有听见追赶上的脚步,渐渐也放慢了脚步。
回过头,他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城门处。
他爹只对他说了那两句话,别的都没再说,像是知道他就会走似的,连追都没有再追上来。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云飞心里突然却有种难过,最终也是回过头,踏上了一片未知的路。
立春的风显然算不上和煦,反而还更加刺骨,有种凛冽的寒冷,吴阳昭几人沿着山路走了段时间,找到一处茅屋。
茅屋破旧,外头的茅草顶被风掀了一半。
吴阳昭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确认了屋子里没人,招呼吴榆和冬雪进去坐:“我们在这里休息会,吃点东西,今天起的早,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出门在外,能找到落脚点是运气好,若是找到一处屋子,那便是运气好上加好。
冬雪不解:“我们晚上不住这里吗?”
特别是在荒郊野外,有屋子的地方,安全性也多了三分。
吴阳昭摇摇头:“不住,趁现在还没到雨季,我们要快些离开南边,学究以前说过,每年的五六月是南方的雨季,雨季行路难,不安全。”
冬雪想问,去香山不就是去南边吗,走快走慢都是会遇到雨季有什么区别吗?
她倒是没问出口,吴阳昭就先自己答了:“我们走山路,可能会遇到山体滑坡,香山是江城,也有可能遇上汛期。”
这话没什么毛病。
冬雪虽没读过什么书,觉得这话也有理有据的,当下便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云飞娘给的馍馍:“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睡觉。”
“我不吃。”吴阳昭摆摆手,“我的留给榆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