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学堂
什么上学不上学的。
吴榆一上来就被问懵了，愣愣看着老学究，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该怎么答。
这老学究看着颇为严肃，对着“好学生”都铁面无情的，活像个关公，对“差学生”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吴榆拿不准他的脾气，只实话实说道：“没有上过学。”
老学究听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的表情变得更严肃，眉头还皱了皱，“你家大人呢，没跟着过来？”
吴榆更觉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往吴阳昭那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吴阳昭插话道：“先生，家妹今日是陪我来的。”
“不是来上学的？”老学究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声音柔和了下来，“就是来陪哥哥的？”想到吴阳昭是大病初愈，看向吴榆的眼神又多了分赞许。
可小姑娘俨然是被他吓到了，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抬头。
老学究平日严肃惯了，就是对着学堂里的女学生也是凶巴巴的，那几个女娃娃心气高，被他批评了都是不肯低头，今日这场面着实把他难住了。
他只得伸手摸摸她的头，放低了声：“进去吧，跟着你家哥哥坐。”
在感受到头顶的触感后，吴榆身子僵了僵。吴阳昭在家就说老学究是个魔鬼，凶你算是对你好的，要是对你笑那就是可怕。
吴榆拿不准老学究是什么意思，不敢动，只得又望向吴阳昭。
吴阳昭这时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一脸傻笑望着院外走来的人，丝毫没注意她偷偷投来的眼神。
吴榆只得自救，小声说了句：“谢谢先生。”
任何时候把谢字挂在嘴边，总归是没错，吴榆看到老学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倒也觉得这老学究似乎没那么可怕。
就是自家的哥哥，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往外看！
吴榆也顺着望去。
不多时，就有个姑娘走了进来。
她淡粉色褶裙裹身，外披白色纱衣，是当下时髦的装扮，淡雅的身姿步态袅娜，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童，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吴阳昭见着这人竟先笑着过去，在她身旁小声嘀咕了些话。
吴榆隔着远，听不清什么，只能看见这姐姐掩着唇笑了。
赵承年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她身旁，对她道：“这是周府的大小姐。”
吴榆不是很想了解这人，随口应了句：“喔。”
但接着她又看到令自己惊掉下巴的一幕——吴阳昭居然接过了这大小姐身后书童拿的书匣。
她惊得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承年哥哥，我哥哥他——”
“看到了吧。”赵承年笑着说：“回去跟你爹爹说，让你爹爹来收拾他。”
书童跟着公子小姐们读书，自然是服侍他们的，周府这两个书童不但没跟着进院子，反而把东西交给吴阳昭就走了。
吴榆不解，但也没往多的去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反正她今天来就是送糕点的，顺便再来感受一下学堂的氛围。
吴榆看向赵承年，小心提议道：“承年哥哥，刚刚你们的先生说我可以坐在哥哥旁边，我不想做我哥哥旁边，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语气还带着几分乞求，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派真诚，唯恐被拒绝的样子。
赵承年想到吴阳昭平日的做派，吴榆就算是坐他身边也是被忽略，心一软，正想着答应，吴阳昭就先走了过来。
吴阳昭对着吴榆挥了挥手，给身旁的周大小姐介绍：“这是我六妹妹，叫吴榆，你叫她榆儿也可以，来榆儿，这是哥哥在学堂里的好友，你叫她周姐姐。”
吴榆乖乖喊了声：“周姐姐好。”
至于什么好友不好友的，吴榆也不想去深想，只能从赵承年的眼神中看出几分意思。
周初宁见了她倒是高兴，拉着她的手笑嘻嘻道：“学堂里只有昔姐姐一个女孩陪我，今天又来一个，六妹妹今天要不跟我一块坐吧？”
吴榆愣了愣。
她不想！
周初宁倒是友善，可她还要盯着赵承年吃她的糕点呢！
吴阳昭一听，直接替她答应了下来，“我看行，正好我离你近，可以一块看着你们。”又看向她笑：“妹妹，你今天就跟着周姐姐，周姐姐人很好，你们好好玩。”
吴榆呆呆地张开嘴，不知如何拒绝。
扭头看向赵承年。
这人对她刚刚的话似乎没多大反应，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他低垂着的睫毛，还带着拒人千里的冷调，吴榆不用想都知道，他大概是受了吴阳昭的什么鼓舞，正想着怎么拒绝她吧。
于是吴榆看向周初宁，笑道：“周姐姐，我会听话不吵你学习的。”
赵承年听了依旧是神情淡淡，没多说什么，径自走到自己的案几前，眼神扫过席旁的食盒，轻轻笑了声。
方全在帮赵承年磨墨，诧异地抬起头，“公子今天心情很不错？”
按理说赵承年不管是发生什么事，都是没什么表情的，特别是到了这私塾，更是喜怒不形于色。
方全抬眼望了眼天，今日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实在是奇怪。
赵承年没答他这话，屈膝坐下，从书匣挑了本书出来。
就是这时，方全看到自家公子眼神略过食盒时，顿了好几秒，方全敏锐地捕捉到这点，心中也有了答案。
风山院里上学的除了周家兄妹、吴家几兄妹和赵承年，还有知府院里的崔公子。
都是半大的孩子，对上学没什么兴趣，家里催着赶着到了点的人才到齐。
大家对多出来的小吴榆都感到新奇，四郎、五郎也没想到自家妹妹回来学堂，五郎热情的给大家介绍吴榆：“这是我家的六妹妹。”
周初佑和崔越围着吴榆问东问西。
一会是饭吃了没，一会是下了学要不要一起去摘果子吃。
周初宁挥着手把两人赶跑了，让他们不要围着自己，免得把六妹妹吓到。
吴榆环视一圈。
学堂里的孩子分为三派，一派是被赶跑的周初佑和崔越和五郎几个在说笑打闹，一派是她和周姐姐这一边，旁边还坐着个吴阳昭在嘘寒问暖。
还有一派就是赵承年和吴昔那块，只管自己在看书。
跟周围格格不入。
赵承年是真的在看书，只是她那二姐姐吴昔好像却好像看不进书，总是偷偷抬头打量着身旁的人。
这时，学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是老学究拿着书走了进来。
吴榆收回视线，乖乖坐在一旁。
老学究酷爱孔孟之道，自己就姓孟，自诩是孟子后人，对着这帮奶娃娃上的也是《孟子》，众人看到今日第一堂课上的是孟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因为这课枯燥乏味，只是因为他们完全听不懂！
而老学究还爱提问，上课答不出问题的都会被罚抄，他们是真的怕这门课。
吴榆坐在一旁没事干，周初宁给她拿了纸和笔，让她在纸上画大字。
古往儿童读书开蒙，都是从描大字开始，吴榆没拿过笔，头一回用笔，竟还觉有几分熟悉，在纸上挥挥洒洒，写出来的字还倒是有几分模样。
周初宁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惊呼：“你在家是有练过吗？比我第一回写的强好多！”
吴榆摇摇头，小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写。”
“妹妹你好厉害。”周初宁拿过她写的字，偷偷递给后面坐着的吴阳昭，“你看看。”
吴阳昭整个人是浮在案几上的，接过纸只扫了一眼，皱眉道：“这什么玩意？”
字不像字，画不像画，就像个鬼画符。
周初宁愣了下，小声回道：“你妹妹写的。”
吴阳昭这才反应过来，正巧吴榆也看着他，于是不好意思笑笑，又拿起纸仔细观摩。
刚他没仔细看，就扫了一眼，现在仔细看了，想到这是自家妹妹头一回拿笔，写成这样已是很不容易，略带赞同的点了点头。
老学究在堂上正讲的激动，看到有人在附和他，便走到他身旁，指了指他，“看你今日很赞成老夫所说的观点，你来说说看什么叫‘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则天下归之’？”
底下有人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吴阳昭倒吸一口凉气，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学生认为，应当是走不动路的人，要去求别人帮他，身子正了，天底下的路再远都走的到了。”
孟学究听了这话，只觉着七窍生烟，想发作又看到坐在前面的小孩，只得压低声音道：“你给我坐下来好好听讲！”
众人都惊了。
按老学究平常的样子，这时候应该是要先骂一顿，然后罚抄才是，今日这脾气怎么会这么好？
众人把目光投向吴榆。
想到也许今日是有外人在，老学究不好发作！
于是大家的胆子都大了些，伸懒腰的伸懒腰，传小话的传小话。
老学究还没走到台上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乱糟糟的画面，把手往身后一背，“来，吴阳昭你上来。”
吴阳昭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把你桌上的纸也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