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宋慕声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他好像是被人推着上了一台绿车，一群穿绿装的人守在一边。
这车开到他家小区门口，将他扔下，扬长而去。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宋慕声以为是做了场梦。
他绝没可能亲眼见到梦中的男人。这人更不可能亲自来找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如此逼真，他甚至记得起中年男人脸上的一道道皱纹。
不然的话，他重生回来是有财神护体吗，老有人上赶着给他送钱。
宋慕声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滑都滑不到底。
他看了一遍号码，忽然产生想建群的冲动。微信也是一堆。
现在刚六点半，宋慕声挨个回了个消息，敲门去洗漱。
齐曼正在厨房做饭，宋慕声问她昨天怎么了。
齐曼擦了擦手：“宋慕声，你现在天天地不归家，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你不上学了。”
“打工，赚钱。”宋慕声整了整校服袖口，“怎么了吗。”
宋慕声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随意洒脱得很，齐曼被他气得不轻。
“你最好先给我好好上学，宋慕声，你以前不是一刻学习都不敢耽误吗，马上高考了你脑子在想什么。钱不钱的，现在要你操心吗。怎么成天跟鬼迷心窍似的。”
“啊，”宋慕声眨了眨眼，“知道了。我再干这几天，就辞职。”
“？”
齐曼没想到现在的宋慕声竟还这么听他的话，一时，没了动作。“就这样？”
宋慕声笑着打了个哈欠：“就这样。”自去刷牙去了。
齐曼喊宋舟起床，见宋慕声洗漱完，站到卫生间门口问他：“前两天的一万块钱，你哪来的。”
“不是说了吗。”宋慕声吐完泡沫，莫名其妙。
“得了吧，什么明星助理，咱们怎么可能跟人家扯上关系，你胡诌出来骗谁呢。”
齐曼抱臂，“你要是真走下坡路，这个家你再也别呆了，仓库你都别想睡。”
宋慕声更莫名其妙了。他莫名其妙地上学去。
今天是周五，可学校没有一点放假前的狂欢气息。反正周末也有课。
快到学校门口的拐角，宋慕声忽然碰到一伙奇怪的人。
三个人。胳膊个个纹着花臂，头发什么颜色都有。嘴里叼着烟，肌肉勃发，四肢发达。
原主生前绝不可能跟这种人有牵扯，宋慕声没多在意，低头要拐过。
“哟，宋慕声。”
为首的瘦高个叫住他，朝他喷出一口烟：“最近转运了是吧，听说攀上任总了。”
宋慕声停住了。“什么意思。”
这人哈哈大笑，拍宋慕声肩膀：“行了以前的都不计较了好吧，以后都是兄弟了，还得你多提携呢。”其余两人也大笑着起哄。
“‘不计较’？”
宋慕声盯着中间笑出一脸褶子的男人，掸了掸刚才被拍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对我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凭什么要我跟你不计较。”
三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宋慕声，哥几个跟你在这好声好气说话，你甩脸子给谁看。
我们是来门口堵过你几次跟你要钱，态度也不好，谁他妈的来催债的还跟你赔笑啊。拿人钱就得替人办事，谁让你当初他娘的欠钱呢。”
左边绿头发的小弟附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自己干干净净的，我们哪会找上你。”
“笨蛋，你才苍蝇呢！”
右边粉头发的愤愤不平：“我们也没对你怎么样吧。就那次想动手，还不知道从哪蹿出个野学生，给哥几个打得腰都直不起来。”
宋慕声皱眉。他想起来了，是叶嘉。原主写进作文的那个。
他联想到任休的话和原主的微博：“我知道了。”
说完便走了。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他几个意思。”
瘦高个说：“笨蛋，就是不跟咱们再计较的意思。”
绿头发些许迟疑：“他是宋慕声吗，我怎么觉得找错人了呢。咋跟以前一点不一样呢。”
“哼，这人一场赛车给任休赚翻天了。现在认贼作父，狗仗人势了呗。”
粉头发点头：“他现在走路都插兜，拽得能上天，看起来就不好惹。”
“笨蛋，你一最该不好惹的说别人不好惹，你还有没有点职业自豪感？”
宋慕声先拐到厕所，跟任休打了个电话，这人接得很快。他先问他赛车会什么时候开始。
任休乐呵呵地说这周末，问宋慕声有空没。他说那绝对有。
两人又随意寒暄两句，宋慕声问他钱是什么时候给的他没收到。
任休说他还没给。
宋慕声说刚才见到会里的几个兄弟，他们都恭喜自己，说我小子运气真好。
任休沉默几秒，让宋慕声发来账户，今天就让人汇过去。他说谢谢任总。
挂断电话后，宋慕声又跟墓地约了一次时间，周日晚上。这次很顺利。
大课间跑完操，宋慕声拿着一沓纸去找了袁飞，截图林林总总。财务处的截图。还有录音。袁飞脸一下就白了。
他带宋慕声到最里面的茶水室，关上门：“慕声，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都不止会影响咱们班级、咱们学校的声誉，你确定你没有骗老师？李老师……李老师他毕竟教了咱们两年。”
“所以我先来找了您。”
宋慕声平静地说：“我喜欢咱们学校，也喜欢一班的老师同学们。出于这种考量，我没有直接发到网上，而是先拿着证据来找袁老师您。您却在跟我打感情牌。”
袁飞脸红得很彻底：“慕声，老师知道你受苦了。老师也很羞愧，没能及时发现这种事。
这不是小事，他毕竟德高望重，在这教了这么多年。你只是势单力薄的学生。真要争论起来，舆论什么的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你想想，就算你捅出去能怎么样，自己也会受到很大波及，这很得不偿失。
高二时间正关键，我们可以私下找他，从长计议，让他给你道歉还是改正怎样。不用非得撕破脸面，是不是。”
“‘改正’？”宋慕声几乎要被这个词逗笑了。
“袁老师，您想得太好了。我管他德高不高望重不重，他这人人品就是有问题。
他克扣掉我申请的贫困补助，以此要挟我。我差点无法交上学费。我借贷款被小混混堵在校门外。
如果我不说出来，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成为受害者。我站出来，至少大家会提高警惕，而不是像以前的我一样，从头到尾只会闷不吭声。至于别人夸我还是骂我，嘴长他们身上，关我什么事。”
袁飞看着宋慕声无所谓的神色，只是叹气：“慕声，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只会护着自己人，根本没站在你角度考虑问题——”
“没。”宋慕声说得无比自然，“您不是这样的人，要不我也不会先来找您。”
袁飞鼻子一酸。
“但是您的看法也决定不了我的行为，袁老师，对不起。”
宋慕声说：“我必须举报他。”
“这条路不好走。”袁飞叹气。
“你现在每天还要上课，一旦卷入这种事，对学习是百害无……”
倏忽间，袁飞蓦地想起那天跟宋慕声一起，在校长办公室见到的那位股东。
他住了口。也许宋慕声有自己的考量。
宋慕声要走时，袁飞还是没忍住：“慕声，老师还是劝你先冷静几天，别冲动，行不。”
他淡淡看了袁飞一眼，点点头。
宋慕声走了很久后，袁飞还是坐立难安。
他左想右想，都觉得宋慕声临走时那个点头，怎么看都是在安慰他。
袁飞怎么也没法将眼前这个宋慕声，跟以前那个坐在角落、沉默寡言的男孩儿联系起来。
尤其宋慕声的眼神，透着股漠然的决绝，简直脱胎换骨一般，恍若新生。
袁飞沉默地摇头。
一天很快过去。宋慕声怕昨天的情景重演，轻盈地脚踩树枝翻过墙去。
安稳落地后，他拍拍衣服枝叶，看四周无人，往嘴里扔了颗口香糖，最后往身后看了一眼，悠闲地走起来。
手机振动。宋慕声拿出来，一条短信映入眼帘。
“您尾号为的储蓄账号202x年9月12日20时45分转账存入收入rmb10,000,000元。”
【银行】
宋慕声数了数，比任休给答应给他的还多了个零。
干嘛这是，诈骗短信，怎么也没提供个链接让点击。
“宋慕声！”
听到这三个字，他差点拔脚就跑。
不过这声音很熟悉，似乎还很着急，宋慕声克制住自己本能的冲动，转头：“怎么了姐姐。我今天说什么也不跟你们回……”
李欣牵着包子，一人一狗皆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宋慕声抱住包子。
“不用回了。”
李欣表情看起来很悲伤，“老板被带回家了，特地让我在这等你，跟你说一声。”
“？”
宋慕声神色兴奋：“哪个活雷锋干的好事儿。”
“……”
等等，昨天……不是做梦！
宋慕声眸光一闪，他拿出短信再看了一遍，更加确信了。
知道程屿不在这儿，宋慕声浑身放松了许多。
他抱起包子，跟李欣并排走：“电影不是还没拍完吗。”
“嗯，过几天应该会继续拍。”
李欣说，“这个不耽误。老板不是自愿走的。宋慕声，你明白吗。老板一旦有机会，就会来找你。你，你别着急。”
昏黄的月光下，宋慕声表情似乎有点僵硬。
“没机会了，李欣姐姐。呃，我昨天要了不知道谁的一千万。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程屿他爸，这人让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见程屿。”
宋慕声顿了顿：“刚才钱已经到账了。拿人钱就得替人办事，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就说谢谢他带给我的意外之喜，我俩之间，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