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吃完宵夜，苏宴北送温宛回去。
走到家门口，温宛喊住他：“苏宴北。”
苏宴北“嗯”了声，单手插兜，抬眸望她。
温宛想说上楼把书本拿下来给他，但开口的时候却不怎么变成：“晚安。”
闻言，苏宴北淡淡地“嗯”一声，停顿半秒，又补上一句：
“晚安。”
第二天，温宛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事实。
下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发试卷让他们进行随堂考，随后进行讲评，等试卷讲评完，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温宛急忙忙收拾东西，跟风怜道别后，抱着书本朝五楼走。
她步履匆忙，上到五楼时，平台拐角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两人撞到一起，书本散落一地。
“对不起，”温宛边蹲下捡书边跟对方道歉，“是我没注意看到有人走出来。”
“嗤。”
冷笑声从头顶响起。
温宛顺着声音抬起头，看见了秦慎。
他的t恤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衬衫扣子敞开，双手插兜，自上而下睥睨她：“眼睛没用就捐掉。”
像秦慎这种类型的人，温宛向来避之不及，更不想跟他产生过多交集，她低下头收拾书本，不发一言。
然而，温宛想息事宁人，秦慎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花圃吵完架之后，曲秋一直躲着秦慎，暑假没过完，不声不吭出国留学，没告知秦慎，也没跟他见最后一面，全然把他当陌生人。
虽然秦慎没有证据曲秋意果决出国跟温宛有关系，但他直觉这件事多多少少跟温宛有关联。
何况曲秋意临走之前让人给温宛送了礼物，更是让秦慎不爽。
“哑巴了？”秦慎一脚踢过去，掉落在地上的书瞬间飞出去老远。
温宛的怒意来不及腾起，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冰冷的气息：“道歉。”
秦慎回过头，看见苏宴北从教室走出来。
他嗤笑两声，一脚踩在别的书上，态度恶劣：“我要是不呢？”
苏宴北单手插兜，冷冷睨他：“道歉或打一架，你选吧。”
“操。打就打！”秦慎呸了一口，率先动手，“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他早就听闻过苏宴北以一敌几的战绩，他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两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愿甘居下风。
凶狠的姿势像是在拼命，拳拳到肉，丝毫不留情。
“别打了！”温宛顾不上手里的书，紧忙上前拉住苏宴北，想将他俩分开。
苏宴北担心伤到温宛，及时收手，转而护住她，自己却挨了秦慎一拳，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秦慎看到温宛闯进来拉架，跟着停下手。
他固然因为曲秋意的事情迁怒温宛，但是也做不出打女生那么没品的事情。
秦慎冷笑一声，转身走人，留下苏宴北和温宛在原地。
苏宴北弯腰替温宛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拍拍灰尘递给她。
“对不起，”温宛十分自责，如果不是她撞到秦慎，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
“错”字还没说出口，苏宴北打断她的话：“责任不在你。”
“可是”温宛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看着被踩脏的高考冲刺资料书，有些愧疚：“我买本新的还你吧。”
“不用。”苏宴北声线清冽，停顿两秒，继续说道，“不过是本书。”
温宛听出他的安慰之意，眼底有些湿润。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替她出头，为护住她不被误伤，硬硬挨了一拳；不擅长安慰人，受了伤却还安慰她，不让她愧疚。
明明他可以不管她的委屈，也无需出言安慰她，可他没有。
连她父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从来没有人会在意她委屈与否，他们只会让她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至于她是不是委屈，是不是不开心，他们不在乎，也并不关心。
温宛红着眼，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苏宴北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想伸手替她擦眼泪，指尖动了动，又不敢。
温宛哪敢把自己的少女心事剖析给他听，用手背抹抹眼泪，说道：“没事，沙子进了眼睛。”
苏宴北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找出纸巾，递给她。
停顿几秒，又摸了颗薄荷糖放到她手心里。
温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笑着拆开薄荷糖，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苏宴北接过糖，语气平和且认真：“不是笑话。”
温宛把他的话当做安慰的话语，没太较真，笑着点头应道：“嗯，不是笑话。”
见状，苏宴北余光不轻不淡扫了眼，确认她没事，手再度插进兜里，淡淡“嗯”了声，再度恢复到平时的少言状态。
苏宴北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嘴角破了一块皮，可因为是冷白皮的缘故，没一会，看着便有些严峻。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路过便利店门前的时候，温宛让苏宴北在户外休闲桌椅处等她，放下手里的书本后，穿过马路，朝对面的药店走去。
没多久，温宛提着一袋东西回来。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一样一样拿出来：“你可以先坐下来吗？”
等苏宴北坐下，她撕开棉签，沾取生理盐水，站到他身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伤口。
清洗过后，换棉签沾取碘伏，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
温宛的头发很长，弯下腰时，马尾不经意间扫过苏宴北的手臂，带来一丝痒意。
苏宴北微微侧过脸，抬眸望向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逆着光，他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眼底的温柔，以及因为担忧而染上的心疼。
一阵热风拂过，吹动温宛的秀发。
若有似无的水蜜桃清香，从她的发梢出飘来，很淡，却难以忽略。
苏宴北垂下眼睫，沉默不语，任由温宛继续给他上药。
温宛替苏宴北上完药，刚想收拾桌面，对方却先她一步，将废弃的棉签连同垫在它们下面的纸巾，一起拿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去扔。
她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把棉签和碘伏放进袋子里。
苏宴北扔垃圾回来，神情自若地拎起桌上的袋子，顺手替温宛拿了书：“走吧。”
温宛下意识跟在他身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自己拿就行。”
总不能老让他照顾她。
公交车恰好驶来，苏宴北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带零钱。”
“啊，那我来，我有零钱。”说着，温宛低下头从口袋里翻零钱。
直至踏上公交车，温宛也没从苏宴北手里拿回自己的书本。
她用余光瞥向斜对面落座的苏宴北，犹豫稍许，还是没再开口。
温宛转过头，朝窗外望去。
天色已近黄昏，上了一天班的太阳疲倦地躲进云层后面，只留下橘红色的霞光，继续散发余热。
傍晚的城市美得像一幅画，一不小心，温宛沉浸进其中，等回过神，公交车已经快驶到站，她急忙起身想按铃，才发现苏宴北不知何时站在扶手旁，并且替她摁了铃。
温宛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交织缠绕，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苏宴北会对她那么好？
温宛不敢深想，更不愿意去深想。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温宛担心自己会错意，把苏宴北对她的顺手照顾，误解成他有一点点喜欢她。
她侧目看向苏宴北，他一手握着扶杆，另一只手拎着袋子还替她拿着书。
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她？
温宛真的很想问。
可是，她不敢。
也不能。
打破平衡不一定是好事，一旦问出口，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现在。
而且，他们现在面临着人生里最重要的高考阶段，苏宴北正在高三的关键时期，温宛不愿意让自己的胡思乱想对他造成影响。
他们现在的这样就挺好的。
温宛心想。
可纵使温宛再想让自己俨若平常，被搅乱的心湖还是没法恢复到波澜不兴的状态。
下车后，温宛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地拉开了自己和苏宴北的距离。
走到小区门口，她从苏宴北手里拿过书，轻声道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踏进小区，连道别都没有说。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在里面。
苏宴北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的身影好一会，陷入沉思。
回到家，温宛发现打算还给苏宴北的书，被自己拿回来了。
她沉默片刻，打开抽屉，拿出手机，给苏宴北发微信消息：【你的书刚刚忘记给你，明天我拿过去还你？】
s：【好。】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温宛锁屏手机丢到一旁，对着沙漏静静发呆。
温宛感觉自己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
大起大落，甚至还有点患得患失。
或许不该说是今天，而是最近的情绪都不太正常。
苏宴北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勾起她的情绪波动，对她产生极大影响。
这种陌生的心情，让温宛有些茫然。
她把手放摁在心口处，听着它扑通扑通地跳动。
开心、失落。
失落、开心。
两种情绪不断反复循环，杂糅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让她五味杂陈。
原来。
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一眼入云巅，一念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