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温宛回头，苏宴北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眼睫半垂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温宛略带疑惑地看向苏宴北。
苏宴北撩起薄薄的眼皮，不轻不淡扫罗明一眼，旋即挪开视野，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另个礼物，忘了给你。”
“哦，”温宛点点头，“你等一下。”
语落，她转头，歉意地对罗明笑笑：“抱歉，失陪了。”
两人朝无人处走去，包厢非常大，不仅有桌球台，还有吧台和其他娱乐设施。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麻将桌的一隅，因为没有人打麻将，灯没开，显得有些幽暗，只有几缕灯光不受控制飘过来。
其实温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苏宴北来这，明明是正常的拿礼物，为何要走到无人的角落。
想不通，索性不想，她开口询问：“你不是已经送我礼物了吗？怎么还有？”
苏宴北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拿出一个钥匙扣递给她。
那是一个蒲公英钥匙扣，除开新一点，和温宛之前遗失的那一款没有任何区别。
温宛的心跳莫名乱了几拍。
昏暗光线里，周遭的一切被黑暗所模糊。
她看不清旁边的装饰画是什么颜色，可他掌心里的钥匙扣，眼底的星辰，以及难以察觉的温柔，却一点一滴展现在眼前。
温宛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心底最柔软的一角，像是被什么轻轻触碰，不轻不重，云过天空，却留下山崩海啸的余震。
“我”温宛有些说不出话，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谢谢”。
谢谢他的关心、他的照顾，他给予她的温暖。
高考过后，高一高二的学生恢复正常上下学，没多久，迎来月考。
月考的劲头还没有过去，期末考试又近在眉睫，整个十二中都充满了学习的紧迫感。
校道上常常能看见来去匆匆的学生，一眨眼，人就蹿出老远，争分夺秒节省所有在路上行走的时间。
温宛被氛围感染，一头扎进学习海洋，连练舞都暂且放到一旁。
连续好几天，她没回家吃午饭，随便吃点面包应对，然后留在教室刷题。
风怜知道以后，硬是扯着温宛出去外面吃午饭，没让她继续啃面包。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得道升天。”风怜拿着菜单，唰唰唰点了两荤一素，“考试再重要，也得吃饭呀！”
温宛小声辩解：“我有吃饭。”
“面包片吗？”风怜将菜单卷成筒状，轻敲了一下桌子，“我警告你啊，好好吃饭！”
两人之间的交锋，以温宛败阵下来为结局。
她答应风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好好吃饭。
老板娘看她俩是学生，又都是小姑娘，便给她们每人送了一碗鲜汤：“送你们的，快考试了吧？喝点汤补补身子。”
温宛笑着道谢，等老板娘走后，把汤随手推到旁边，直到吃完饭，都没动一口。
“宛宛，你怎么不喝汤？不喜欢吗？”风怜有些好奇地发问。
温宛抽纸巾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眸，淡淡“嗯”了声。
看到温宛这个表情，风怜自觉没再问下去，她家宛宛连最讨厌的韭菜都能皱着眉头吃下去，现在不喝汤，肯定是更大的原因在里面。
关于隐私，别人不愿意说，风怜也不会不识趣地追问下去。
吃完饭以后，风怜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小憩，温宛则是拿出卷子，专心致志地刷卷子。
六月底的时候，温扬放月假，回了家一趟，可能是受进入青春期的影响，审美发生变化，对房间原来的装潢怎么看都不满意。
隔天，后妈杜佳就请了一位风水大师过来算风水，接着又请设计师重新设计，前后折腾将近一个星期，终于定下方案，重新装修温扬的房间。
周六，温宛待在房间正在复习考试要点，隔壁房间传来“咚咚咚”的拆东西声，没一会，传来“隆隆隆”的电钻开孔声，就连放在桌上的水杯，都在“嗡嗡嗡”震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它停下来，温宛刚做不到半到题，隔壁又震动起来，黑色的笔尖立马在白色的卷子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划痕。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收拾东西，打算去外面找个咖啡馆复习。
温宛很少喝咖啡，不清楚附近哪里有咖啡馆，干脆拿出手机上网查，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家离家不算太远，评分极其高的店铺上。
网上评价说，这家咖啡馆环境好，东西味道也还可以，不过收费较高，属于高消费店铺，但是唯一的好处是人少，足够静谧，很适合不喜欢吵闹的人。
温宛看中的就是它的“环境好、人少、足够静谧”，至于消费高，她不是很在乎。
打车来到咖啡馆，里面客户果然很少，温宛随意挑了个隐蔽的角落，点上一杯咖啡，埋头复习。
温宛聚精会神投入复习当中，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有点口渴，正想端起咖啡喝一口，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她愣住了。
“什么事？”苏宴北靠着椅背，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表情说不上的冷淡。
坐在苏宴北对面的女子面容姣好，唯独脸上的沧桑和疲惫感透露了年龄。
严曼露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回来看看你”
苏宴北冷冷睨她一眼：“这话你信？”
“你！”
严曼露的表情有一瞬间破功，但又很快恢复虚假的面孔：“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不说我走了。”苏宴北丢下这句话，起身做走人的动作。
“等等！”严曼露急了，她知道再不说真话，苏宴北真会走人，“我说。”
苏宴北又坐回去，眼神冷淡。
“你出生的时候，苏严两家恰好在合作的关键阶段，我爸看在联姻的份上，转了5的股份给你，这5股份，本该属于我”严曼露缓缓开口。
实际上，严老爷子从未承诺过会给5股份严曼露。
为更好管理公司，严老爷子的股份很少给出去，除去长子，其他人名下全都没有股份。
不过严曼露认为，她身为严老爷子的亲生女儿，怎么都不可能没有股份。
所以，苏宴北名下的股份，原本肯定属于她。
前两年，严曼露和苏景明离婚，跟初恋情人出国，气得严老爷子进了一趟医院，严家就不再每年给她打钱。
严曼露虽然有一定积蓄，但是花钱大手大脚，加上去年刚刚生了孩子，花销一下子增大，手里的存款很快见底。
初恋情人家境一般，支撑不住严曼露的巨大开销，他们的生活很快捉襟见肘。
不食人间疾苦的严大小姐，终于体会到没有钱的疾苦，处处都缺钱，做什么都需要钱。
没有钱，连月嫂和保姆都请不起，她才带了几个月孩子，整个人就苍老许多。
严曼露想跟家里认错，可是严老爷子根本不接她的电话，哥哥和母亲也不搭理她。
无奈之下，严曼露只好回国问苏宴北拿股份。
每年5的股份分红，足够他们一家子挥金如土。
苏宴北听了好一会，弄清楚严曼露是想要他手里的严氏股份，他打断她的拐弯抹角：“文件。”
“什么？”严曼露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她还想着要怎么说，苏宴北才会同意，没想到他会那么爽快。
“合同，”苏宴北冷冷瞥她一眼，“别说你没带。”
严曼露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带了。”
苏宴北接过合同，大致浏览一下，二话没说，直接签下名字。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像话，严曼露预备的各种应对方案一点都没有用上，或许是股份得来太轻松，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开口：“之前的分红呢？”
苏宴北嗤笑两声，还未出声，隔壁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恰好在附近的咖啡馆服务员连忙赶来：“客人，让我收拾就行，您别动手，小心伤着您。”
温宛小声道歉：“对不起，杯子我一会赔偿。”
苏宴北睫毛动了动，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到桌面上，看都没看严曼露：“密码6个0。”
银行卡里面，都是这十几年严氏打给他的分红。
严曼露快速拿过银行卡，连同文件一起塞进包里，开心的神情怎么都遮掩不住。
“我们一起吃”东西到手，严曼露假心假意扮演“慈母”。
苏宴北打断严曼露的话，语气里尽是淡漠：“你走吧。”
听见他这样说，严曼露反而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跟苏宴北上演“母慈子孝”。
对于严曼露而言，苏宴北是她对家族的妥协，是她委身苏景明的屈辱证明。
那些不堪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严曼露的心里。
每次看见苏宴北，都在提醒严曼露，她替不喜欢的人生了个孩子。
长此以往，严曼露对苏宴北真心生不出任何爱意，哪怕他是她的亲生骨肉。
回国的目的达成，严曼露没必要在国内过多停留，想起不到一岁的女儿还在国外等着自己，她就迫不及待想起身离开。
苏宴北既然开口让她走，严曼露真的没犹豫起身走人。
走没两步，停下脚步，像是良心发现般地开口：“对不起。”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说完，严曼露心口的大石像是落了地，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咖啡馆。
刚刚的道歉，到底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一点，还是真的良心发现，只有她自己清楚。
随着高跟鞋“哒哒哒”远去声，隔壁安静下来。
温宛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个咖啡馆复习，还能听到这些。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无数下，密密麻麻的痛延绵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疼得连呼吸都在痛。
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温宛还记得被困实验楼的那晚，苏宴北浑身是光的样子，比星辰还璀璨。
可是。
那么好的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那么不好的事情。
她实在想不明白。
温宛想出声安慰苏宴北，但是理智却制止了动作。
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出现，并不一定能起到安慰作用，也许会使苏宴北更加狼狈不堪。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把所有脆弱袒露在人前。
温宛不想赌，也不愿意赌。
她只想他好好的。
就在温宛难受之际，面前的椅子“刺啦”一声被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随之坐下。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苏宴北。
“我”温宛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宴北没看她。
玻璃窗外，一块火红的招牌挂在斜对面，在阳光下越发显目。
“吃饭没？”苏宴北淡淡问了一句。
温宛被他的问题弄得猝不及防，伤感的情绪一下子淡去许多。
她摇摇头，说道：“没有。”
苏宴北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使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酸菜鱼吃吗？”
温宛愣了愣，随后低低“嗯”了声，轻声回答：“吃。”
两人来到咖啡馆对面的酸菜鱼店，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店内的人络绎不绝。
苏宴北把菜单递给温宛，她接过菜单，垂下眼睫浏览，目光停留在特辣的招牌酸菜鱼上：“你能吃什么程度的辣？”
菜单上有微辣，中辣，特辣。
“都可以。”苏宴北淡淡开口，拿起开水帮温宛烫餐具。
温宛最后点了一道特辣的招牌酸菜鱼。
半小时后，酸菜鱼被端上来。
火红的辣椒飘在金黄的汤汁上，配上乳白色的鱼肉，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温宛随手拿起一旁的辣椒粉，给自己碗里倒上大半碗辣椒粉，几乎淹没所有鱼肉，然后才动筷夹菜。
苏宴北多看了她两眼，没出声。
沾满辣椒粉的鱼肉刚入口，温宛就感觉喉咙仿佛被火灼烧过一样，辣得眼泪都流出来。
正当她眼泪不止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了杯白开水过来。
温宛接过来，大口大口灌水，辣到骨子里的火热才缓解少许。
“为什么加那么多辣椒？”苏宴北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酸菜鱼，”温宛垂下眼睫，出声解释，“我喜欢吃特别辣的。”
闻言，苏宴北没说话，起身离开座位，回来时，带着一瓶纯牛奶。
“解辣。”温宛听到他淡淡地说道。
温宛拆开吸管喝了一口，口腔热辣的感觉瞬间被缓解。
她抬眼看向苏宴北。
他正低头进食，过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圈阴翳。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压有些低——
明明心情不好，却依旧对她细心照顾。
温宛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不重，却让她五味杂陈。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好到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