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元旦收假，月考接踵而至。
甭管学生如何直呼学校不做人，该来的考试始终还是按时来到。
温宛的考场在高二（1）班，苏宴北的班级。
纵使没有和苏宴北待在同一个考场，可去他的班级考试，还是令温宛心跳加速。
去到考场时，班级里的学生还没有走完，温宛意识到——
她来早了。
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走出来。
温宛不知所措地站在前门走廊，不敢抬头看向教室，抱着文具盒低头数地砖。
一双笔直的长腿出现在视线范围里，插在裤袋的手戴着一只男士腕表。
温宛下意识抬头。
苏宴北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里面搭配同色系的毛衣，既利落又帅气。
他眉眼垂得很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正盯着她，眼尾微微上挑，无端给人一种专注感。
温宛心头一紧，呼吸跟着不顺畅起来：“苏、苏宴北。”
“不进去？”苏宴北的声音很淡，淡到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在关心她。
十二中教学楼采用的是一字型，大冬天站在走廊，等同于站在户外被风吹。
三楼的风不见得有多大，可也不小，温宛站没一会，马尾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一会。”温宛的目光飘移，不敢再和苏宴北对视，怕陷进他眼眸里出不来。
温宛踌躇着不进去，眼看教室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她深呼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苏宴北：“加油。”
苏宴北没马上拿起水果糖，定定看她一会，而后翻出一颗薄荷糖，放到她手心，换走水果糖。
“走了。”他撂下两字，转身走人。
温宛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
旁边座位的女生正在给钢笔装墨水，她不经意瞥一眼，发现不认识，便收回视线落座。
温宛还在整理文具，突然，前排的人猛地往后挪椅子，“哐”地撞到桌子上，引起课桌剧烈晃动，不断撞击侧近的桌沿。
余晃使得隔壁桌上拧开的墨水瓶“砰”地倒在桌上，黑色的墨汁流了一桌，四处流淌，温宛被殃及池鱼，白色的羽绒服上污渍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坐在温宛旁边的女生连忙道歉，她拿出纸巾递给温宛，“真的十分对不起。”
温宛接过纸巾，擦了几下，没擦干净，干脆不再擦：“没事。”
“我帮你把衣服送去干洗吧？”女生边收拾桌上的残局，边说道，“如果洗不干净，我赔你一件。”
“不用。”
温宛并不是很在意，温盛虽然对她较为漠视，但是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每年换季，都会让杜佳给她准备新衣服，家里的衣服多到衣帽间差点装不下。
女生听出温宛的不在意，也不在这件事上多加纠缠：“认识一下，我是曲秋意，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温宛抬眸看向曲秋意，艳丽的大红色毛呢外套，发尾微卷，红唇烈焰，明艳又大气，看上去就让人非常让人移不开眼。
淡淡的大马革士玫瑰香从她身上飘来，不知道是护肤品或是香薰，好闻得沁人心脾。
曲秋意，高二（6）班的女神，艺术生。
高一文理不分科，高二开始分科分班，（6）班之后的班级都是文科班，艺术生被分在文科班里面。
温宛听说过曲秋意的大名，学校前不久还挂了横幅，庆祝她取得钢琴大赛的冠军。
“好。”温宛扬起一个轻淡的笑容，“温宛，高一（1）班。”
“学妹，我知道你。”曲秋意眨眨眼，“联合数学竞赛，以及，我们班男生的梦中情人。”
温宛摇摇头，语气温柔：“学姐，我也知道你，钢琴大赛，十二中的校园女神。”
“小学妹，我们别商业互吹了，”曲秋意笑起来，恣意而光艳，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温宛伸出手回握，笑容柔静：“我也一样。”
监考老师走进教室，考场立即肃静下来。
温宛和曲秋意各自收回视线，专心应对考试。
一场月考下来，温宛的微信新增一名好友，风怜某天碰见她俩打招呼，得知她们相识的经过，不由得打趣温宛，连女生都无法逃离她的魅力，温宛笑笑不语。
月考过后没多久，期末考试跟着来临，很快，学生们最喜欢的寒暑假也随之而来。
除夕在2月7日，放假以后，温宛履行自己的承诺，给霍管家打了一个电话。
霍管家前来z城接温宛，二月初，温宛再次见到同母异父的妹妹霍琴。
“你就是我的姐姐吗？”霍琴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有淡青色的痕迹。
温宛对霍琴没有什么恶意，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沉默半秒，低声回应：“是的。”
小姑娘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姐姐，我是霍琴，你可以叫我琴儿哟。”
霍琴的长相综合了父母的优点，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带着淡淡的易碎感，看着就让人徒生保护欲。
“吱啦——”大门被打开。
“妹妹，我回来啦！”霍棋站在门口大喊，看到坐在客厅的温宛，他的动作明显一愣。
霍琴笑容满面地看向霍棋：“哥，你快过来，这是姐姐。”
“我们才没有姐姐。”霍棋不满地踢开脚下的鞋子，接着“咯噔咯噔”跑上楼。
霍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温宛，手不断揪着膝盖上的裙子，像极做错事的孩子：“姐姐，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温宛伸出手揉揉霍琴的脑袋：“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佟瑜嫁给霍君浩后，生了一对双胞胎，今年不过十岁，温宛哪会和小孩子计较。
没一会，霍棋又“咯噔咯噔”跑下楼。
“妹妹，你今天吃水果了吗？”
霍琴患了白血病，医生提议让她多吃高蛋白和高维生素的食物，霍棋每天都会督促霍琴吃水果。
不等霍琴开口，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和一把刀，笨拙地给霍琴削水果。
“我来吧。”温宛抽走霍棋手里的苹果，怕伤到他，没和他抢刀。
“不要！我自己来。”霍棋冷哼一声，“又不是没有手。”
“哥，我想吃姐姐削的苹果。”霍琴扯了扯霍棋的袖子，小声开口。
“哼！”霍棋把头撇向一边，将刀柄递给温宛。
温宛微笑着接过水果刀，给霍琴和霍棋各削了个苹果。
“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接受你。”霍棋拿过削好的苹果，脸上的表情依然臭得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惬意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佟瑜回来。
佟瑜看到他们相处得不错，面色禁不住稍稍变冷。
“琴儿，你怎么穿那么少就下来了？”佟瑜对霍管家吩咐道，“喊张嫂带小姐上去换衣服。”
接着，她支开霍棋：“上楼去写你的作业。”
客厅只剩佟瑜和温宛以后，佟瑜在温宛对面落座，她也不看温宛，单刀直入：“让你来，是因为琴儿想见你，但是——”
“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去碰，明白吗？”
“连想都不要想。”
说完，佟瑜不管温宛什么想法或表情，直接上楼了。
温宛坐在沙发上，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心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不停灌入，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明明没有期待，可还是会被伤害。
温宛神色无恙地回到客房，关上门，拿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题目不难，只是温宛怎么也写不出来，她长叹一口气，走到卫生间，打算洗把冷水脸。
洗漱台前的镜子锃亮清晰，高马尾上的水钻草莓一览无遗。
温宛回想起古河道旁的那杯饮料，心脏不轻不重地跳动了一下。
【everythingwillpass】
【吃点糖。】
她从外套口袋摸出一颗水果糖，拆开，入口。
多巴胺一点点地增加，所有的坏情绪也随之晴朗。
温宛忍住不适，在霍家住了好几天，陪伴霍琴。
主要是温宛怜惜小姑娘，那么小就遭受病痛折磨，原本打算住两天而已，被她一磨，不知不觉住到除夕。
除夕当天，温宛婉拒霍琴的请求，搭上返回z城的飞机。
温宛能清楚感觉到，她住的时间越久，佟瑜越不愉快，除夕是团圆夜，她没必要留在霍家碍眼。
飞机在z城降落，温宛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搭乘大巴回市区。
大巴上的人，几乎都带着回家的喜悦，除了温宛。
她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全程没露一丝笑意。
回到家，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温宛一个人。
温盛以为温宛会待在霍家过年，便带着杜佳和温扬回杜佳的老家了。温宛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没说什么，更没告诉温盛，她不打算待在霍家过年。
不论是在霍家，还是在温家，温宛都是多余的那一个，说或不说，没什么区别，也改变不了什么。
-
苏家今天格外热闹，原本经常不着家的苏景明，不知怎么在家待了一天。
不仅如此，苏景明还请来几个大厨，像是要做一顿丰盛的除夕晚餐。
从下午两点开始，厨房就没停歇过。
苏宴北冷眼看待这一切，不发表任何意见。
“今天，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苏景明语气柔和，他很少对苏宴北笑，今天破天荒对苏宴北笑了。
苏宴北坐在沙发，单手支颐，有一搭没一搭抛着橙子玩。
闻言，他似笑非笑睨苏景明一眼：“我们？不止两个人吧。”
“这重要吗？”苏景明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人多热闹！”
苏宴北把橙子丢回果盘，站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你给我站住！”苏景明喊住苏宴北，“你要去哪！”
“吃饭。”
苏宴北头也不回地抛下两字。
“除夕你不在家吃团圆饭，跑出去吃？”苏景明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过去，“你想气死我？”
“不孝子！你个不孝子！”
苏宴北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他侧头避过烟灰缸，站在原地，单手插兜，冷冷开口：“父慈子孝，你慈了吗？”
话音落，苏宴北走出大门，任由北风“砰”地一声关上门。
苏宴北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周家的轿车正好驶过去，他极轻地嗤笑一声，将苏景明的电话号码拉黑，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