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TO杰勒米:
to杰勒米: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杰勒米。
哈,没想到我此前的忧虑全是杞人忧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活到去学习怎么变得圆滑的时候。
我承认,这段时期的顺利让我过于自大了。因为威胁还没有变成现实,因为眼前所见的都是弱者,因为离开了克莱因,离开了我的母亲,离开了圣行教,可以逃避他们给予的压迫,能够在一群素昧平生的人面前显摆自己,吹嘘自己的得意之处。
杰勒米,一个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失败的人是学不会谦卑的。我就是那样的人,我和家人发生争吵,我对大贵族们阿谀奉承,我向圣行教下跪叩拜,我从来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即便灰头土脸的人是我,也不觉得我有哪里是失败的。
——直到今天。
我常常说别人天真愚蠢,但从现实上看,我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自负就是愚蠢,杰勒米。
我们到了伊波利特后,卡斯道尔王储给我们安排了接风宴,我上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还是“圣躯”马蒂斯大主教二百六十岁的生日,圣行教三大主教之一的马蒂斯大主教因为永葆青春而号称“圣躯”,她的生日宴隆重程度要远超皇帝的寿诞。而卡斯道尔王储的给我们这群既没有实力、又没有名声的队伍办的接风宴对比前者只差了一筹。
开宴之前,同行的战友和我说,他这辈子从没经历过这样奢侈的场面,它们就像是梦里的东西,贫穷的人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这种奢华糜烂的场景。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在想着回家之后如何向他们的亲人来描述这番见闻。
现在,他们都死了。中央帝国的援军,卡斯道尔的伪政府,他们都死在了这场奢华的接风宴里。在场众人,除了我,没有任何幸存者。
我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宴会要出事,宴会人员繁杂,而程序简陋,不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吗?如果我们这里有人出了事,不论是谁出了事,因为什么情况,都给以给我们的皇帝和圣行教强行介入的机会。我在见到卡斯道尔的王储之前,只觉得但凡出事,直接栽赃嫁祸给卡斯道尔就行,当我见到这个废物之后——并不是我瞧不起他,这个草包除了一副被酒水和金钱滋养的油光水滑的精致皮囊,就一无所有——我见到他之后,就联想到了在卡斯道尔外偷袭我们的那支南方的雇佣兵,我已经在怀疑会不会有人把这只仅有观赏价值的酒囊饭袋直接弄死,然后栽赃嫁祸给我们。
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谁会来挑衅圣行教?
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弗里德里希的几位大魔导师、伊戈尔的刺客大师……当世之中的几位圣者,有谁在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手上没有留下败绩?
我就是太想当然了,是我太傲慢了,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们这支队伍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要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不做任何表态,或者说只要他们表露出一丝回避,就多的是人愿意来帮他们成这桩好事。
我没有死,我没有喝那杯酒,当然,即便喝了,那杯酒也毒不死一个得到过圣行教三位大主教赐福的高阶职业者。
可我也不能活。你能想象出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吗?
一旦我活下来了,我就会成为这场惨绝人寰的毒杀的元凶,不论事实究竟是怎么样,这场谋杀的真凶必然是活下来的人。
他们可以随便给我扣上一个帽子,随便在我的动机里写上一些离奇到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原因,没有人会需要真相,或许我的家人会需要,卡罗琳和劳拉会想给我清白,他们是两个好姐姐,我的母亲也会需要,如果我被扣上了毒杀卡斯道尔王储和中央帝国军队的罪名会让家族蒙羞,会将他们拖入深渊。
这是一场预谋。
凶手已被定好,死者也已到位,审判者更是就绪多时。
用潦草的毁尸灭迹来伪装行踪,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必须去死,我不仅得抛弃我的身份,还要死得无从指摘,不能让任何人有所怀疑——我是圣行教的教众,受到过三位大主教的赐福,当然有更好的办法。
你见过圣行教供奉的那位“生之原罪”是什么模样吗?
我见到了祂。
以一只眼睛作为代价,我见到了祂。
我应该对祂抱有敬畏的,“生之原罪”的侧面投影,因为我只献祭了一只眼睛,祂便只显露出来了一只眼睛的力量。
祂睁开了左眼,伊波利特化为灰烬,永远的消失在了卡斯道尔的版图中。
我应该怼祂抱有恐惧和敬畏的,它如此可怖又如此强大,轻描淡写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只是……
那种畸形而怪异的东西,因为强大,就要被称之为神吗?
9月30日,晴。
——你的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