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
赵志伟说：“老吴，出事了，你生物笔记记了没？”
吴宇：“记那个干嘛？”
“你清高。”赵志伟转头和前桌的同学说，“兄弟借我抄抄，下次下次……”
吴宇坐回到座位上，忽然出声叫住赵志伟：“老赵。”
手忙脚乱的赵志伟问：“怎么了？”
“帖子发我。”
御河街，晚上八点。
临河而建的仿古建筑内里却别有光景，连成片的台式电脑，或是长条吧台上放置的各色酒杯，又或是写着各种文艺文字的网红奶茶，各种炫彩牌子戳在门口，招揽着来往的年轻人。
“哇，这个灯好漂亮。”
“这是什么新品？”
“……”
“我们去那边逛逛。”
吴宇穿过人群，直奔“等你奶茶店”。
这家仿古建筑内里，被打造的十分小资，原木色的桌椅，铺着白绿相见的格子桌布，留声机、风铃、还有胶皮唱片，总之，进来后总能闻到一股松果和泥土的味道。
奶茶店的老板是个光头的胖子，叫林耀光。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晚上就往吧台一站，看着他手底下的员工忙碌。用他的话说，干了半辈子活儿，还是第一回观摩别人干活自己赚钱。但这位林老板根本闲不住。
“歇会儿，歇会儿。”在看到吧台后的小姑娘处理了八分订单，他忍不住道，“剩下的我来，这都干多长时间了。”
干活瘾犯了，光头老板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干活的命了。
干活的小姑娘是他侄女，叫林橙。
周末晚上喜欢过来找他赚点零花钱。
因为王女士的缘故，林橙对姓林的的男人都没好感，但林耀光除外。当年他弟弟和王女士离婚，是他顶住全世界对他家的唾骂，拎了两万块钱上门道歉。
王女士态度冰冷，他痛哭流涕说是林慕辰是家族败类。
他本意不是真的要道歉，而是希望两家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闹那么难看。但被王女士识破了伎俩，她根本没搭腔，后来更是烦了，直接去厨房里躲着。
林耀光很尴尬，倒是林橙悄摸摸走过来替他解围：“伯伯，我记得，你开了个奶茶店？”
“啊对。”
小小的奶团子揪着他的衣角：“那叔叔，我以后能去喝奶茶吗？”
林耀光心立即软下来，语气也温柔了：“那当然了，别以后，有空就来找伯伯玩儿哦。”
从此之后，他的奶茶店就成了林橙小金库的发源地。
这孩子鬼点子多，很懂营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弄出些花里胡哨的“新品”，他不止一次说等自己老死了，这店铺就给林橙继承，但每次都被林橙无情拒绝：“开奶茶店的，十个里有九个都得倒闭。”
林耀光道：“嘿，小兔崽子，咒我的千秋伟业呢。”
长大后的林橙，脾气秉性和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但没关系，林耀光更喜欢这个有点冲的林橙。这样的孩子才好逗。
光头老板刚要接手林橙，就听见门口的铃铛一响，一个长的人模人样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林耀光像往常那样：“哎？吴宇，小橙子快点，你朋友来了。”
林橙见到吴宇，有点吃惊。她脱掉自己的工作围裙，把手套摘掉，到水池前冲了冲手，然后坐到吴宇的对面。
吴宇和她一样，都喜欢坐在窗边的这张桌子旁。
此时他眼睛看着玻璃窗外——现在是晚上，街上人很多。各种荧光手镯和荧光发箍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林橙看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子，流畅的下颚，这脸长的有点厉害。
“今晚怎么过来了？”
开口有点生疏，以往林橙绝对不会这么客气。吴宇把手机放在桌上，林橙忽然想起来，上个礼拜她忘了给吴宇回复信息，后来拖着拖着就忘了，他们已经有一个礼拜没说过话了。
吴宇可能还在别扭，道：“随便走走。”
林橙“哦”了一声：“喝什么？我请客。”
吴宇没说话。
自从进入高三，林橙就再没来过这个地方，她那么一个看重成绩的人，根本不会白耗时间在这里，除非是她经济状况出了问题。
林橙看他不说话，问：“那就还是柠檬水？”
吴宇：“过了年，就是全市一模。那个比学校的考试重要很多。”
林橙被截断，闷闷“嗯”了一声。
吴宇从书包里掏出一份包了封皮的资料：“这次奥赛是公平竞争，下周一你可以找你班主任报名。校内先选，赢的人获得参赛资格。”
林橙愣了一下，问：“那个资格不是已经给了你吗？”
吴宇说：“我最近旷课违纪，成绩下滑。三班那个新来的超过我很多次，学校收回了我的资格，让我好好想想。”
“我也不打算想。”他又看向窗外，灯光映在他眼眸里，“反正我就这样了。你要是想参加，就抓紧机会。”
吴宇很少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林橙听言语里的自暴自弃，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柠檬水还没端上来，吴宇却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东西给你。”
他把习题往对面推，这时候，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滴滴滴滴”响起来，是一条带了通讯公司前缀的垃圾短信，林橙瞥向发亮的手机屏幕，认出了锁屏的照片。
吴宇拿起手机后就直接离开。
林橙望着吴宇的背影。
他手机上的照片，是他们一起在这里逛街的照片。照片里，吴宇手里拿着两只冰淇淋，林橙正抬头看她，两个人年纪不大，却又不是小孩儿，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写别的意味。
这张照片林耀光无意间照的，他曾经拿这个揶揄过林橙：“孩子，你是不是早恋？”
虽然林橙否定了很多次，但光头老板还是喜欢时不时拿这张照片调侃她，上次来林耀光这里□□工时，她偷偷保存了这张照片。
此时，光头老板林光耀端着两杯柠檬水站在林橙身后，问：“你们吵架了？”
“嗯。”林橙说，“算是吧。”
林光耀道：“稀奇呀，你俩也会吵架？是你得罪他，还是他得罪你？不对，得是你得罪他，你看他跑的多快啊。”
林橙不自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算是吧。”
有关于林橙的任何信息都在发酵。很多意味不明的照片都被爆出来，还有很多她以前的同学也都站出来，猜测、联想……帖子后面的舆论走向已经不能看。
论坛里的林橙像是一颗坏掉的水果，被挟住脖颈，拎到众目睽睽下，让人们围观她失去水分的橙皮，和四分五裂的橙瓣儿。
但现实里的林橙却生活的十分安静。
她是周日晚才回到了林慕辰的家，因为第二天要上学。
林慕辰对她周末离家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当是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开门声，略抬起脸笑眯眯问：“去伯伯那里开心吗？”
林橙在奶茶店帮忙一半都会住在林耀光家里，林橙没说话，直接换鞋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她把吴宇送给她的资料放在桌面上，然后打开台灯，坐在桌前。
被翻阅过的书的书角微微卷起一个弧度。
——获奖就会赢得保送资格。
她感觉心里的某个死去的地方正在悸动，就像是干裂的土地上，忽然长出了一株新生的嫩芽。
第二天林橙像往常那样来到教室。
晨读还没开始，几个早到的同学正在补作业。
她坐到座位上，身旁的座位还空着，林橙从书包里拿出两瓶牛奶，放了一瓶在同桌桌上。
她给自己的牛奶插了吸管，然后咬着吸管开始继续做昨晚没做完的练习题。
这本练习册吴宇应该是看完了的，有些题目上被他用红笔勾过。他很喜欢找题目里的陷阱。
教室里的嗡鸣声一直没有停下。林橙很享受这种感觉，在蚊子声中享受属于自己的安静。
晨读开始前五分钟，同桌到了，她像往常那样从桌堂里找昨晚留下的作业：“快快，借我抄一下。”
林橙刚要把作业本往她那边推，就听到她说：“谢谢谢谢。”
林橙略微偏头，看到她桌边还站了个人，是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课代表从怀里的作业摞抽了本递给她，同桌顺手拿起桌上的牛奶给她：“我很快，谢谢。”
林橙张了张嘴，但望着忙碌的同桌和喝着牛奶离开的课代表，她最后还是低下头继续写练习册。
她很擅长在各种纷乱的环境里抽离自己，现在只有奥赛习题可以进入得了她的内心。
吴宇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贴在桌上的便签纸上画的横线越来越多，那些黑色横线代表着吴宇没有来找她的课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无聊，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越来越在乎同桌的忽视。
这一切的不舒服，都在看到学校论坛里热度最高的帖子时，停滞。
生物课上，林橙瞥见了同桌正在偷刷手机，而手机界面那个墨绿色的框她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