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2和913
燕天玉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其实就已经清醒了。
他很少生病，活了小三十年连胃疼都没怎么侵扰过他。
这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喉咙哑了后腰酸，连带着大腿根一起疼，好不容易累的睡着了又开始发热，吓得医生护士以为感染了，差点推进无菌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大病如山倒”。
等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肖儿和看着他的兄弟已经去吃饭了。
陈起澜吃完麻辣香锅就坐在他旁边倍速看监控，从头一天晚上看到案发，从案发现场看到外面的一整条街。
丁意给他买了饭回来，顺便给陈起澜带了瓶眼药水。
燕天玉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猜测。
陈起澜听完沉思了好久。
在这之前，无论是从金坠子那边得到的信息还是自己的猜测，都认为凶手是个女人。
毕竟金坠子等人是见到过这个人的，身高、声音，体型都是偏向女性的，那么这个ta就真的是女性吗？
陈起澜眼圈已经看红了。
丁意把电脑接过来，先给金坠子打了个电话，才把监控视频拉回到事情刚刚发生大家往外跑的那一段。
根据金坠子的描述，这人身高在160到165之间，身材比较纤细。
丁意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只戴着手套出镜的手。
监控丁意已经看的滚瓜烂熟，在和陈起澜、燕天玉交流过后，很快锁定了六个人。
在和金坠子进行交流确定身份后，又排除了三个人。
剩下的三人正好分别出现在三个监控探头之下。
这三人在监控中看来，或戴着大大的兜帽，或穿着宽大的袍子，都看不清楚长相，但能隐约看出个子不高身形瘦弱。
但只有一位能勉强分辨出是男性。
燕天玉还在床上躺着。
陈起澜、丁意、小张分了三路。
小张还留在物业，陈起澜就把进了电梯的人交给了他，自己叫上周晓可跟前门跑出去的那个。
丁意带着肖儿跟的是后门那个，就是唯一能勉强分辨性别的人。
监控中，这人从后门仓促离开之后，似乎一时不知往哪里去，在十字路口扶着石墩蹲了一会儿。
大约三个红绿灯的时间之后，他沿着主干路一路往前，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肖儿苦着脸。
“怎么往那儿走了？”
丁意：“怎么？”
肖儿：“这地方我以前去过，里边有不少黑旅馆。而且监控不一定能调出来……”
丁意不解：“这里的位置不算偏僻，甚至离市中心也算不上远，怎么会调不出来监控？”
肖儿的鼠标飞速移动。
片刻后：“你看，果然没有，这个巷子走到头拐个弯就是ktv的后门，不少人唱完歌就往这边走，总有些做不了身份证登记的，这里的监控换一个没两天就得坏，还逮不到人。”
丁意：“这条巷子里多少户人家？”
肖儿摇头：“不知道，但是至少一半都是开黑旅馆的。”
丁意皱眉：“不查？”
肖儿：“巷子里的自己家的房子，人家就是改的一层十八间也没人能管啊，只要别被突击检查发现就行了，或者塞点钱，怎么都好解决。”
丁意顿了顿，回应道：“那就来个突击检查吧。”
十五分钟后，临时的消防隐患排查降临了这条小巷。
丁意眼看着一个男人把门口的牌子反扣在地上，变成了一块垫脚的木板。
光明正大，毫无畏惧。
不少人听见动静隔着窗户往外看。
丁意和肖儿分别跟在排查人员后面，大概是因为职业气质，莫名有种领导和不可侵犯的感觉。
家和旅馆二楼。
姜胜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他的腿现在还在发软。
今天的风波真是吓死人了。
那人可怕的眼神，挥手之间就能带走一条生命。
早知道遇见这种事，不如老实在家里待着，干嘛瞒着妈妈出来参加漫展。
他的票是明天晚上的，想提前走还没抢到，手机也没电了，只能继续窝在这里。
心烦。
姜胜喝了一口冰可乐，听见外面有些吵闹，又低头看去。
这次，正对上了一双略带冷漠的眼睛。
姜胜吓了一跳，猛地拉紧窗帘，缩回了床上。
丁意敲响202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旅馆老板拿着一串钥匙匆匆地跑上来。
本来他是不愿意得罪客人，还想要点情报钱的，奈何眼前这位女警官冷漠不近人情，威胁说不配合工作明天就抄了这条巷子。
那又是一番伤筋动骨。
钥匙插进锁孔，门却推不开。
丁意：“有人在吗？警察，开门。”
姜胜缩在被窝里，听见什么声音，小心地朝门口靠了靠。
门被衣柜挡得严严实实，他刚侧耳过去，咚咚声就吓得他往后一蹦。
“谁……谁呀？”
丁意朝旅馆老板使了个眼色。
老板会意地上前：“您好，楼下说楼上漏水了，我来看看。”
姜胜瞳孔放大，楼下……楼下不是个杂物间吗？
是那个人，那个杀人犯知道我看见他了，他来找我了！
姜胜不敢回话，颤抖着手摁下了110。
电话一接通，抑制不住的哭声就从喉咙里挤出来。
“救命……”
肖儿过来的时候，丁意正皱着眉站在202门口。
肖儿压低声音：“里面的人有问题？”
丁意：“嗯。”
肖儿看了看旅馆老板，猛地一个飞踹，踹上了这扇轻薄的木门。
木门后的东西似乎被踹开了一点。
丁意透过缝隙看去，屋内仿佛空无一人。
正要后退准备让肖儿再补上两脚，却听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你们在干嘛？别动？警察！”
屋内的人听见这句话，倏地出现在门缝里。
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喊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警察叔叔救我！”
丁意：……
肖儿：……
看过两人证件的旅馆老板：……
肖儿举着两只手，缓缓回了个头。
来人看见肖儿这张熟悉的脸，又看看丁意，发出了惊愕的声音：“怎么是你啊？”
旅馆老板被打发下了楼。
姜胜尴尬地坐在床边，被四个尴尬的人半包围结构围在中间，忍不住缩了缩脚趾头。
肖儿的眼中还带着对自己的疑虑：“我看着真的很像杀人犯？”
丁意安慰地摇摇头。
陈起澜给楼下等着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撤走。
他跟着监控走到一半接到电话说疑犯在这边出现，马不停蹄赶过来发现是一场乌龙。
丁意看着手里的身份证，跟眼前的小寸头做着对比。
“你才十四岁？你自己来的？”
姜胜紧张的上半身微缩：“嗯，我本来想找个连锁的，结果他们说我不到十六不让我登记，我就上网搜了搜，就到这儿来了。”
陈起澜：“你说有人要杀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觉得有人要杀你？”
姜胜哭丧着一张小脸。
“今天漫展那边不是发生了事故吗？我……我就是有点怕，我还以为那个人追过来杀人灭口了。”
丁意挑眉：“杀人灭口？灭的是什么口？”
姜胜手指揉搓着衣角，语气里带着恐惧和怯懦。
“我……我看见那个开枪的人了。”
陈起澜的手指正轻轻挑起被扔在椅子上的袍子，正是监控中，姜胜穿的那件。
听见这话，他转过身。
“这么说，开枪的不是你喽？”
姜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连带着眼中的紧张都变成了惊愕。
“警察叔叔，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陈起澜笑了两声：“开玩笑的”，随即又正色道：“知道自己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敢瞒着父母自己跑到这儿来，我要是你爹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姜胜看着眼前的变脸大王，自以为不被察觉的往后缩了缩。
陈起澜：“给你家长打电话，说明情况，让他们来接你。”
姜胜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
几句话的功夫，他的胆怯和恐惧好像快被消磨光了。
丁意看着他打完电话，才开口问道：“说说吧，看见了多少？”
物业中心。
小张自从接收了陈起澜给的任务，就带着一个兄弟，一丝不苟地跟着电梯监控一路找上了楼。
913房间？
小张轻轻敲门。
不多时，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打开房门，俨然刚从睡梦中被吵醒。
他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人。
“你们……找谁？”
小张亮出自己的证件，咧出一嘴大白牙。
“走访目击证人，方便我们进去说吗？”
这少年倒是还算镇定，见到警察也没什么紧张感，与另一边的姜胜简直形成了对照组。
他镇定地往旁边让了一让。
不过姜胜这会儿倒是已经不紧张了。
他轻轻嘬着手中见底的可乐，时不时咬一下吸管。
“那人穿着一身cos服，白色的长头发，短裙，长皮靴……”
和燕天玉说的正好对上。
“不过我的见识太少了，不知道这是哪个人物。”
丁意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是这个吗？”
姜胜连连点头：“雾切响子……对对，就是这个。”
“应该是个男的，也就和我差不多高，虽然很瘦但是有喉结，左手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不是很小，右手挡住了，只露出来一点，但是我看见他拿着的枪了。”
丁意：“没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比较显著的特点吗？比如相貌上？”
姜胜再次认真回想了一遍。
“眼睛好像是挺大的，不过也可能是化的，他的妆还挺浓的，假睫毛都要飞到我的脸上了。别的……对了，他左侧脸靠近耳朵的地方有颗痣，挺大挺明显的……别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段监控视频丁意闭上眼大脑就能从头播放到尾。
若是提着白色的、不是很小的纸袋，不可能不被注意到。
没有。
监控中但凡所能拍摄到的部分，没有白色的纸袋子。
小张进了门，左右环顾了一番，才把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面目精致，看着年纪尚小，但穿着的睡衣、拖鞋显然都是自带，并非酒店供应。
小张坐在小沙发上。
“你自己开的房间？你满十六了吗？证件拿给我看看？”
这少年微愣，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走到桌旁翻动自己的斜挎包，很快翻出一张身份证来。
“我二十五岁了，您是在夸奖我的年轻吗？”
陶文轩……汉族……
小张惊愕地看着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略一计算。
真的是二十五岁！这位仁兄保养的也太好了！
小张将身份证递回去。
“我们来是想问一问，案发的时候你也在大厅，有没有发现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陶文轩摇头：“我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今天只是恰巧在楼下。”
小张：“你不是来参加漫展的？可我见你上电梯的时候怎么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陶文轩把身份证重新塞回斜挎包里：“那是我设计的，哦，我是个设计师，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大厅，觉得年轻的人们很有青春活力，就也在下面坐了一会儿，想看看能不能产生一些新的灵感。”
他把斜挎包挂在进门的衣架上：“见笑了。”
小张：“你的意思是，你是进了大厅之后才把斗篷穿上的？”
陶文轩：“是，不然穿着衬衣和西裤坐在他们身边，实在是有一点奇怪。”
小张仿佛饶有兴趣，他再次环顾了房间。
“你那件斗篷我看着好像还挺好看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陶文轩闻言，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已经被罩上透明塑料袋的白色斗篷。
小张单手拎起，一副惊艳的表情，暗中比了比斗篷的大小和长度。
还真是，能把个子不高的陶文轩罩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都露不出来。
小张简单看了看，把斗篷还给陶文轩，转而问道：“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陶文轩欣然同意。
从913室出来的时候，小张状似不经意地忽然问了一句：“对了，您条件这么好，有女朋友吗？”
陶文轩苦笑：“没有，还在等着缘分呢。”
小张简单道别，离开了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