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丁意疑惑地看向孟娟:“什么意思?”
孟娟轻轻的笑了一声,带着随便怎么样的自暴自弃:“本来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我也不是必要掺和在里面,但是他那张脸,他伪装出来的表情、神态,虽然是假的,但是太像了,我好像回到了以前,看着那张脸温柔地说话。那张脸不能有危险,也不能毁掉。”
丁意:“所以你帮他做了化学炸弹?就因为那张脸?”
孟娟回答道:“对,是,怎么了?不行吗?不可以吗?”
丁意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反水把她送进来?”
孟娟:“因为——”
陈起澜接过了这句话:“因为何运生要回来了。”
孟娟低垂着头,两手拽着头发,痛苦粘连在掉落的黑发上,却丝毫不见减少。
“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帮了严鹏天。就算是因为那张脸,爱我,不爱我,我无所谓,我愿意沉在这泥里。可是他要回来了。”
孟娟眼神空洞,泪水却滚珠一样拼命下落。
“我已经在肮脏的泥里了,我怎么见他呀?”
审讯室中弥漫着痛苦,只有无法忍受时,偶尔响起的抽泣声。
丁意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开始斥责自己间歇性闪现出的冷漠。
直到陈起澜轻轻推了她一把。
丁意从思绪中回神。
“所以你反水之后,站在了谁的身边?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她,只知道是个女人,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但是地址是未知的,是她告诉我,何运生要回来了。”
丁意把一包湿纸巾放在孟娟面前,回身往外走。
陈起澜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骤然回头。
“爱这种东西是有滤镜的,你爱何运生,认为他就是最好的,可是在何运生自己或别人的眼中,他也只是一个赌博成性、败光家财,不得不靠着自己混来的学历回国讨生活的人,或许,你其实可以再见见他。”
陈起澜离开了审讯室。
十八局医院门口,小张正站在煎饼车后边,艰难地摊煎饼。
小张已经摊坏了三个,期盼着面前这位客人快点生气的离开,但这位客人依旧在耐心地等待着。
他只能一手转着竹蜻蜓,一手拎着盛着面的大勺子,小心翼翼地继续摊第四个。
这人怎么这么犟,非得等这个煎饼?看我这个业务不熟练的样子,这煎饼能好吃吗?
小张心底在怒吼。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客人,是个长头半梳的女孩儿,戴着一个蓝色口罩,唯有右颈下露出一颗显眼的红痣。
小张不好意思再看,专心做起煎饼来。
三楼,肿瘤科,012号房今天住进了一个新的病人。
这病人看上去身体强健,一眼望去只觉得他能倒拔垂杨柳,却不想也得了这样的病。
此时,他正面对燕安和的方向,摆弄着手机。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孩儿轻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煎饼。
“今天感觉怎么样?”
燕安和接过那个稀碎的煎饼,抽动了一下嘴角,回答道:“今天感觉很好,谢谢心心姐过来看我。”
燕安和看着“心心姐”掏出手机,假装不经意地拍了一张照片发出去。
他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知道这张照片发到了谁的手上。
真假呀,这是在干什么呢?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要在那女人面前做出个幡然悔悟的样子来吗?太恶心了,谁会在乎啊?
燕安和小心翼翼地咬了两口煎饼,面色一变,强忍下呕吐的冲动,憋着了满肚子的脏话。
这是他妈什么鬼东西?煎饼的味道不是都差不多吗?这是什么呀?这个韩心,燕全不会让她给我下毒吧?
燕安和小心翼翼的把煎饼放在桌子上,抬头对上韩心关心的视线。
“今天的胃口不是很好,可能会有点浪费了,姐姐不会生气吧?”
韩心大马金刀地倒坐在椅子上,一个苹果被她削掉了一半:“不会,我可没那么小心眼,谁会跟病人生气,把你气着了老师不就得训我了?”
燕安和面上笑了笑,给自己盖好被子。
心底更烦躁了。
这个女人是脑残吗?我烦死燕全了,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每次来都要跟我提一提啊?!
燕安和接过缩水的苹果。
真想看看你大脑壳里的东西是不是也只有这么点儿。
这边其乐融融,旁边那位垂杨柳男已经默默地上传了刚刚拍下的照片。
【燕天玉:这是燕全的学生,姓韩。】
【救赎:给自己老师的儿子送饭,这倒也很正常。】
小张站在医院门口,刚送走一位新的客人,他忙里偷闲打开手机。
【张大胆:这人在我这儿买的煎饼,就是这个女的。】
【垂杨柳男:原来是你做的,我看燕安和的表情都僵了,不会被你毒死吧。】
【张大胆:你在说什么鬼话,这个煎饼我可是做到第四遍才成功,不过这个妹子真是耐心,就在旁边玩手机等着我,非常相信我的手艺~】
周晓可买回来的奶茶里只有一杯没有珍珠,丁意不喜欢珍珠,就拿了这杯。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只觉得比吕元青买的那杯好喝了很多,一股暖意蔓延到了全身。
她看一眼手机,好友申请不知通过了没有,却先看见了小张说的话。
就算是给生病的朋友送饭,也不会不顾健康如此随便,更何况是与自己老师有隔阂的、老师的孩子。
【丁意:稍微注意一下这个女孩儿。】
十五分钟后。
【垂杨柳:她走了。】
【小张:好嘞。】
小张正在收摊,隔壁刚才来了一个也卖煎饼的大爷,看着比自己有经验多了,小张打算去买一个尝尝。
刚穿过门口,一个身影从背后与他擦肩而过,这人拎着个行李箱,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医院。
小张晃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对面走去。
半小时后。
【张大胆:确定出来了吗?怎么还没看见人啊?】
【垂杨柳:肯定出去了,走的时候俩人告别了。】
【丁意:是不是漏掉了?】
【张大胆:不可能啊,我一直盯着门口呢。】
【丁意:再等等吧。】
肖儿还在往前翻阅那三个女孩儿的社交软件,说是有一个女孩儿,勉强算是这三个人共同的朋友。
燕天玉带了个人,急匆匆地出门,已经有一会儿了。
“这三个女孩儿初中的时候长相都很出挑啊,高中的照片就没那么明显,毕竟高中全部都剪成了短发。”
肖儿看见陈起澜走过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队长你以前也在新海上的学吧,你是不是也剪过板寸?我那时候学校请老师来学校里剪得,可丑死我了。”
陈起澜看看他的脑袋:“你头发后面秃了一块。”
肖儿惊恐回头:“什么?哪里?拍给我看看,怎么回事?”
陈起澜大步走开:“逗你呢,干你的活儿。”
燕天玉风尘仆仆的还在路上,先打了个电话回来。
“她们那个朋友说,这三个人不同班,各有各的生活圈子,但在各自的班级里都属于那种班花级别的,但从来不接受小男生的表白,在很多孩子还在悄悄早恋的时候,人家已经对以后有生活规划了,属于比较理智的类型。”
“这三个人和燕安和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至少表面上没有,这女孩儿说燕安和以前和她在同一个班,性格比较阴郁,不爱和人交流,也没有什么朋友,而且……”
“怎么?”
“而且从来没人给他开过家长会,就连有一次,他跟人打架打破了头,都没有人来看他,还是老师带他跑了好几趟医院的。”
陈起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燕全是燕天玉姑姑的男朋友,燕全曾经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宽慰了两句:“我看燕全现在倒是改好了,还让自己的学生去给燕安和送饭呢,我看燕安和也领了这份情。”
燕天玉嚼着饭团,声音有些含糊:“但愿吧。”
燕天玉刚挂,小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队长,那个小韩一直没出来,我叫兄弟进去看了监控,发现她失踪了。”
“怎么回事儿?”
“监控里显示她进了厕所,可是根本没从厕所里出来,我们找了人进去看,发现那层楼只有男厕能用,女厕正在检修,里面根本就没人。而且,我们在监控里发现了上次那个送u盘的人,他提着一个行李箱从厕所出来,坐电梯到地下的职工停车场,然后就不见了。我觉得小韩很可能有危险!”
陈起澜眉头紧皱:“你把监控发过来一份,挪出来几个人沿着那人的路线走一遍,职工车库也看一遍,车库的监控呢?”
“车库的监控看过了,可根本连这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行,先发给我一份吧。”
陈起澜叫了周晓可一声,让她联系小韩的老师和室友。
又转头唤丁意一起来看监控。
鼠标在陈起澜的操纵下快速移动,直到能看见小韩沿着走廊进入厕所的身影。
陈起澜点了倍速。
很快,一个头戴鸭舌帽,面戴黑色口罩的人出现在画面中,这人头发很短,耳边能看到一点发茬儿,身形不高,但比较健壮,上半身的肌肉很明显,与上次那个送礼人很是相像。
肖儿已经确认过小韩没有回学校并且电话无人接听。
丁意的眼睛紧跟着这个男人和他手中的行李箱。
陈起澜正要把监控拉回到这人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却忽然被丁意按住了手背。
”往前调一点,调到他按电梯的时候。”
陈起澜听话的往前调。
丁意指着那人按电梯时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问道:“这是什么?”
陈起澜凑近看着那一小截手腕,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成型。
他滑动鼠标,把视线放在这人在电梯内部按下楼层的手腕上。
陈起澜的面色十分不佳。
“我们可能被人耍了。”
丁意平淡的看向他。
陈起澜:“这应该是一件肌肉衣。”
丁意:“这个人身量不高,身形也并没有那么健硕,他还能这么轻松的拉着一个大活人吗?”
陈起澜脸色更难看了,他甚至咬牙切齿的笑了两声:“行啊,真是聪明,给老子耍的团团转,孟娟的线索也是她给的,从严鹏天开始她就掺和在里边,现在还整这么一出,这是要干嘛?”
丁意:“策划自己的失踪,是在躲人?”
陈起澜:“她是该躲。”
丁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桌子上,后又停住。
“我觉得天狗内部有很大的可能出现了严重的内部矛盾。惩罚范围的扩大必然是存在原因的,这中间很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情。孟娟说联系她的是一个女人,但显然不可能是韩心,那很可能就是韩心背后的人。”
陈起澜点头:“韩心背后的人带领的必定是小部分势力,大部分人仍然留在了另一边。”
丁意:“所以韩心在躲得人不是我们。”
陈起澜:“她知道这群人现在已经是亡命徒,所以她提前做好了准备,打算金蝉脱壳。”
丁意:“那问题就还在医院里,甚至可能就在燕安和身上,韩心为什么会把需要的东西放在医院,她确定自己要被发现了?”
陈起澜:“应该是在试探,她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被发现。”
丁意:“她的试探有结果了!”
陈起澜叫了肖儿一声:“给杨海打电话,让他想想燕安和和韩心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一个字儿都不许落!”
杨海就是垂杨柳,那个躺在燕安和隔壁床铺的看着能倒拔垂杨柳的健壮汉子。
杨海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找个借口跟着燕安和去小超市。
这个电话正好捂住了他欲言又止的嘴,燕安和一个人下楼去了。
“他们俩没聊什么呀?就是挺平常的那些探望病人的问候。”
“队长说让你一个字都不许落的复述一遍!”
杨海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住院了。
他挂断电话,打开备忘录,呕心沥血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