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水土不服
最后林巍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了简简单单的卫衣卫裤，并且在卫垣的死亡凝视中将手里的发胶放下。
自从做主播以来，林巍就没打扮这么清爽出门过。
颇为不自在地摸出口罩戴上，坚守底线还是选了那辆红色卡宴，卫垣看在他老老实实穿衣的份上还是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两人坐上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驶向一中。
出发前，林巍已经给怨种弟弟发了等下接他吃饭的消息，趁着孟欣然还没到班上，林澜双手躲在课桌下看消息，忍不住发出得意的低呼。
好在周边同学都在窃窃私语，没空关心他的动静，除了隔壁组的周栀。
她随时盯着林澜的动静，看见他又把手机拿出来，眉毛狠狠一拧，刚想出声提醒，却在想到早些时候两人的对话后做罢。
只提起笔记在笔记本上，将刚才所见列在待告表上，看他后续表现要是还不悔改，她再去给老师说。
学校里的喧嚣穿不透操场，对这些暗潮涌动一无所知的卫垣林巍两人已经出现在一中家长停车区，现在还不到放学时间，平时根本找不到空位的停车区只有一辆白色奔驰停着，卫垣一眼认出是姜江的车。
这次不需要他的提醒，林巍已经十分上道地将车停在白色车辆的后面，在卡宴庞大的体型下，前方的轿跑显得格外娇小，卫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昨晚梦里那个蓝白色条纹球状物。
她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让人感觉娇小。
平时总是穿着高跟鞋，随时都是一副充满干劲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样明显的表露出不安害怕，只有在梦里遇到无法掌控的情况才会出现这些情绪，比如他在大战外星人那里受伤的时候，再比如昨晚的监狱梦里
林巍趴在方向盘上无聊地看着周边来来往往的车辆，看见一辆改装很有意思的粉红色甲壳虫时兴致勃勃地转头想要和卫垣分享，却看见他盯着前方车辆出神的样子，他无语地将灰色卫衣帽子戴上，眼不见为净。
还没谈上呢，就看着人家的车发呆成这样了。
铁恋爱脑。
这兄弟没救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孟欣然已经换好衣服回到教室里上课，姜江在办公室等待孟老师下课，林巍和卫垣在车上静等放学铃声响起。
在四人期待中，欢乐的卡农在喇叭里传遍了整个校园以及校园外的街道，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伴随着老师决定性的“下课”二字，红色浪潮蜂拥而出。
林澜背上书包就立马冲向门口，他的饭搭子同学还准备跟上他：“林澜今天吃啥？”
他焦急的背影丢下一句：“今天我哥来接我去吃饭，不和你一起了。”便匆匆消失在门外，只留对方一个人站在原地失落。
还在讲桌上收拾包的孟欣然听到这句话后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昨天那个红发朋克男，顺带想起姜江的‘暧昧对象’，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这应该是个巧合吧？
手上加快收拾的动作，准备出门时看见班上最乖巧的学生还坐在位置上，没有要出去吃饭的样子，她随口关心：“周栀，你不出去吃饭吗？”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羞涩一笑，嘴边浮现出两个小梨涡：“孟老师我带了饭的，在教室里吃就好。”随后从包中拿出一个贴了便利贴的饭盒放在桌上，孟欣然看了一眼便回她：“要是冷了可以拿到老师办公室用微波炉加热。”
说完就离开了，周栀还在为老师的关心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其他几个也还没离开的学生此时光明正大地讨论着：“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自己带午饭来学校吃啊？”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学校食堂有多难吃呢。”
“可能是没钱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栀听得脸色涨红，却也不和他们反驳，只默默打开便当盒看着里面因为放置太久变得枯黄的菜叶和冷得发硬的米饭，这时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咱们学校食堂是挺难吃的啊。”
是林澜，他忘记把放在课桌里的手机拿上了，匆匆折返回来刚走进门就听到有人夸食堂好吃，非常诧异地反驳了这荒谬的话。
尤其是说这话的人他几次在校外的饭店见到过，怎么会突然夸起食堂来？
看见反驳的人是他，那几个人都闭上了嘴，反而是被他一句话解围的周栀发现他又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机，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又拿手机？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老师了。”
林澜面色古怪地看她一眼，顺便看到她面前的便当盒，这下明白过来之前那句话是在说她，那他刚才可是帮她解了围，现下是恩将仇报的戏码？
周栀说出口后就后悔了，但自尊又不允许她把话收回来，只梗着脖子不低头，林澜急着出门懒得和她计较：“随你。”
又再次脚步匆匆离开教室。
刚才被他驳了面子的男生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旁边的跟班一号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林澜他哥好像是混社会的，我昨天看到了，穿得比龙哥还嚣张，还是个红头发。”
龙哥是隔壁体校的一哥，以莫西干头和打架闻名。
男生闻言表情更加难看，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一帮人呼啦啦走出教室，临走前狠狠剜了周栀一眼。
周栀等他们走了以后才拿着饭盒走向老师办公室。
孟欣然拿着包回到办公室后，就看见姜江亮着双眼紧紧看着她，见她这个表情孟欣然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知道了，去吃麻辣烫。”
姜江站起来欢呼一声，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将她圈进自己怀里，颇为肉麻地腻着嗓音说：“孟孟你最好了！”
孟欣然嫌弃地推开她，拿起手机示意姜江跟上，临出门突然想起周栀拿着饭盒的样子，扭过头冲着还在办公室的另一个老师说：“李老师，等下我们班有个学生可能要过来借用一下微波炉，麻烦你帮她弄一下了，谢谢啊，一会儿回来给你带奶茶。”
那个老师可能在忙着改文件，闻言没回应，只用左手举起ok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孟欣然这才放下心和姜江一起走出门。
姜江好奇地问她：“你们办公室的微波炉只有老师可以用吗？为什么还要别的老师帮忙啊？”
孟欣然走出这一层后才回答她：“她不一定会用，以防万一。”
姜江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一脸感动地搂住孟欣然的胳膊，“我们孟孟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完全合格的人民教师了，这么会为学生考虑，呜呜呜。”
孟欣然笑着扒拉开她：“就你腻歪。”
打打闹闹中走到门口，孟欣然这才响起自己刚才遗漏的事，“对了，我刚才听到林澜说他哥哥今天中午要来接他去吃饭，你说我们不会又遇上吧？”
姜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怎么可能遇到？这家麻辣烫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
那家麻辣烫开在居民住宅区里，基本上只有熟人带着才找得到。
这样的自信在那个店铺看见熟悉的红头发和卫垣的瞬间崩塌，孟欣然无语地扭过头看着她：“怎么可能？”
姜江也没想带到竟然真的这么巧：“巧合，绝对是巧合。”
红头发在她们进门的瞬间就发现了，今天他没有那么扎眼的穿搭，张扬的红色头发乖顺地贴着额头，发现她们看向这边立马热情招手，她们想装看不见也不行。
孟欣然带着姜江朝他们走去，神色自若地打着招呼：“好巧，又遇到了。”
“孟老师好，姐姐好。”
林澜老老实实地打着招呼，姜江也笑眯眯地冲林澜说：“小朋友你好呀，今天不叫我阿姨了？”
卫垣原本正喝着水，听到这话就被呛到，什么情况？
差点就和她差了辈分。
姜江听见他咳嗽，而红头发根本不管他死活，于心不忍，还是扯过一张纸递给他，卫垣匆匆接过纸巾，温热的指尖碰到她有些发凉的手。
怎么这么凉？
“咳咳谢谢咳。”
缓过气后，他又拿过一张纸轻擦眼角，刚才咳嗽太用力，逼出了几滴生理性眼泪，红晕爬上眼尾和鼻尖，在眼泪加持下显得湿漉漉的眼睛，姜江有些看呆了。
他哭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还在脑补自己下次可以在梦里欺负他的画面时，缓过来的卫垣站起身用纸杯在饮水机那儿接了杯冒着热气的水，她还以为他是自己要喝的，谁知下一秒那杯水被放在她的面前，她抬头向站在光线背后的他，不太自在地接受了对方的照顾，“谢谢。”
伸手握住纸杯，冰凉的指尖很快被暖意包裹。
孟欣然将一切尽收眼底，挑起话题：“你们也知道这家店？”
林巍下意识看向卫垣，但是反应极快：“林澜说这家很好吃，在家念叨好几次了，所以今天就带着他来了。”
林澜：“？”
他什么时候说过？
这不是卫哥提议的吗？
他刚想下意识反驳，就看见素来对他温柔的卫哥用一种极具威胁力的眼神看向他，他立马吞下反驳。
熟练地给自己背上锅：“是啊，他家可好吃了。”
姜江十分赞同：“有眼光，他家确实很好吃，以前还在一中读书的时候，我和孟孟就经常来吃，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林巍诧异地抬头：“你们也是一中的学生？”
姜江点点头，“是啊。”
林巍瞥一眼卫垣：“我们也是，只不过后来我出国了，他”差点说露嘴，他立马转移话题，“我没在学校里见过你们，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学姐我不可能没印象啊。”
姜江跟着他的话题走：“你们是哪一届的？”
他松下一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我们是2013届的。”
姜江算了一下，他俩竟然是今年才毕业的大学生？
“那不奇怪，我们比你们高了四届，你们入学的时候我们早就毕业了。”
孟欣然突然出声：“你刚才说你出国了，他也出国了吗？”
林巍噤声。
一直沉默没参与进来的卫垣抬起眼皮看一眼孟欣然，和对方审视的目光对上：“我后来转学了。”
姜江诧异：“初三转学？”
卫垣垂下眼，眸中晦涩不明：“嗯。”
他不愿多说，姜江也不再追问，正巧店家把卫垣他们点的麻辣烫抬上桌，大家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老板抬来三碗麻辣烫，两碗都是红油满满覆盖住汤底，任谁看都是火辣的样子，另一碗则是汤底乳白，半点辣椒不见。
姜江刚想嘲笑林澜作为一个本地人竟然吃不了辣，谁知那碗‘清水’烫被动作麻利的老板娘放在卫垣面前。
姜江：“？”
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卫垣淡定自若地将碗边蹭到的一点红油也擦干净，这下连孟欣然也面露奇怪，只林巍和林澜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林巍搅动着自己那碗麻辣烫，一边替他解释：“他吃不了辣椒。”
姜江才在久远的记忆中翻出，当时卫垣死皮赖脸跟着她去吃火锅的时确实没见他动筷子、昨晚上吃烤肉也是不沾干碟只沾孜然
作为吃辣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省份，姜江确实没见过这么不能吃辣的人。
看来当初转学很可能是因为饮食水土不服。
她惋惜地看着那碗乳白色的麻辣烫，托卫垣的福，她在这家店吃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家汤底是什么颜色的。
她可惜的目光实在强烈，卫垣原本没觉得不能吃辣有什么，在她这样的眼神下竟然生出一丝丢人的感觉。
离谱。
没过多久，姜江和孟欣然的也被老板端来。
林巍没听见她们点菜，她俩来的时候只和老板对视一眼，就过来坐下了，这时老板竟然已经抬着两碗麻辣烫走来。
她们什么时候点餐的？
老板娘用地道的y市方言朝着她俩说：“幺儿，老样子哈，多麻多辣不要香菜。”
她俩朝着老板娘道谢，将碗放到面前，孟欣然起身去拿筷子和勺。
林澜朝着她俩的碗里看过去，看看多麻多辣长什么样，这一看真是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他和林澜的是常规版红油覆盖表面，那多麻多辣就是肉眼可见的全是辣椒和花椒，除掉点缀的翠绿葱花，几乎看不见她们的菜品。
同情的眼神投到卫垣身上，在心里为他默哀：这以后在一起了能吃到一起去吗？
还好这儿有全国最好的肛肠医院。
五个人在沉默而诡异的氛围中埋头吃着麻辣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