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篮球·比赛
新的一周开始了。
夏瑶昨晚熬夜刷题到凌晨一点，今天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不是题做多了，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想的都是线性几何题，当听到身边传来声响，就知道是江旋来了。
江旋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轻地把什么东西搁在她桌上。
睡到第一节课课间，上周周测的数学卷子发下来了，她迷迷糊糊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分数。
150分。
看完，又神情恹恹地刚想趴回去，左蔺忽然戳了戳她的后背，指着竞赛题集上的某一道题，不耻下问：“夏瑶，这道题你算出来了吗？”
夏瑶神志不太清醒，瞥一眼，想了想说：“第二个步骤用洛必达法则试试。”
“试过了，洛不出来啊。”
“不存在洛不出来的，洛不出来就故意抄错题目继续洛。”夏瑶说。
左蔺一脸哑巴吃黄连似的，“这么严谨的吗……”
见夏瑶没什么精神，左蔺索性摇醒同桌宋子琛去了。
窗外有冷风灌入，带着丝丝凉意，江旋起身把窗户关上，声音降在她耳边：“没睡好？”
夏瑶无精打采地摇头，柔弱无力的小猫似的，“睡太晚了。”
“写题吗？”
“嗯。”
“以后别睡太晚，要合理睡眠。”江旋拿起那支搁在桌上的牛奶，拆开奶管，替她插进去，“辛苦你了。”
夏瑶蓦地掀起眼皮，她似乎看到江旋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但很快就转瞬即逝。
下一节是体育课。
今日的太阳温暖和煦，不热不燥，树梢泛着一层粼粼白光。
解散之后，乔延己勾着江旋的脖子打篮球去了，夏瑶看了一会儿他们打球，然后走到一边的体育器材上，找个空地随便坐下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数学竞赛题。
嘴角咬开笔帽，开始进入答题状态。
不远处，李幸和柳一奕环着手臂往这边看来，眼神说不上有多友好。
越是优秀的人，越被身边的人讨厌。也不知道哪来的嫉妒心，李幸忿忿瞪着那道身影，越想越不服气。
凭什么她可以轻易拿到一切殊荣，凭什么她可以坐在江旋身边。
凭什么她在班上备受关注，每个人都喜欢她，而自己却那么单调失色，只能被沦为配角。
她很不甘心。
嫉妒的心思像野火一样蔓延，最终占据了头脑，这一刻，她真的很讨厌夏瑶。
她觉得夏瑶很做作，装清高。
而夏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题海里，根本没有察觉到两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她写完几道题，然后把卷子折叠塞进口袋里，打算去找江旋他们。
一起身，猝不及防地和站在不远处的李幸对上视线。
夏瑶不禁一愣，塞进口袋里的手指不知觉地收紧。
她默默垂下视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听到李幸自嘲般说了句：“装什么装，还不是那样儿。”
夏瑶一顿，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
李幸望着那道往江旋方向而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指甲掐进手心肉里。
去找江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球了，乔延己见夏瑶情绪不佳，丢给她一颗糖，似笑非笑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啊？”
夏瑶接过，不远处江旋正在和几个同学交流球技，她闷声闷气地目视前方回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欺负了？”
“两只。”
“你的眼睛和根号1似的，开不开都一样。”
“……”乔延己一噎，见她还会开玩笑，应该没什么事儿，啧一声，“嘴巴真毒。”他站起身，“我去便利店买喝的，你要喝饮料吗？”
“白开水不健康吗？”
“？？？”乔延己万分震惊，一副你是不是我认识的夏瑶啊的表情：“平时谁嫌弃白开水没味道来着，你们女生真善变。”
夏瑶自言自语叹气说：“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生活就是一杯白开水，无色无味，虽然饮料五颜六色，但却不比白开水解渴。”
乔延己狐疑，自上而下盯着她看：“我说你是不是一禅小和尚的视频看多了，一副看破红尘的消沉样。”
夏瑶还是叹气：“不用我看破，红尘本来就是破的。”
乔延己：“……”没辙，他转身朝江旋的身影大喊：“诶！江旋，你的同桌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这回轮到夏瑶：“………”
江旋疾步走过来，见她情绪低落，瞬间蒙上一层担忧：“跟我说说？”
夏瑶：“没事，我的网抑云时间到了。”
江旋：“………”
周五，夏瑶一早上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跟江旋说下午不能看他比赛的事情。
她中午就得动身去附中比赛地点，而刚好数学竞赛时间几乎和江旋上场的时间冲撞。
她时不时戳一戳江旋手臂，一开始江旋还问她怎么了，后来见她还在连连续续地戳，就把手臂垂下去，任由她又戳又揉，还捏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左蔺在后头看着，神情有点无语：这个夏瑶，怎么老是对江旋动手动脚的！
宋子琛就坐在江旋身后，比他更无语：你看你看，夏瑶又来吃江旋豆腐了！
横批：江旋贞洁难保！
“做笔记了。”江旋曲着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假模假样地敲一下她的书页，提醒。
夏瑶点点头，把化学书理所当然地推给他，让他帮忙写。
果然，江旋替她写下几行方程式，又用红笔划出重要知识点。
不一会儿，见夏瑶还在用指甲撒娇似的抠他的青筋，声音低沉：“你在紧张？”
“有点。”
“因为什么？”
夏瑶似乎在犹豫，最终放开那只手，在草稿上撕下半张纸，动笔的时候又停顿了几秒，江旋见她这样，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写完，夏瑶把纸条轻轻推过去，抵在他手臂下面。
江旋摊开纸条，脸色立刻沉下去。
——我下午可能看不了你的篮球比赛了。
夏瑶不敢看他，低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江旋没再给她回复，夏瑶用余光瞥他的脸，只见江旋的下颏绷得有点紧，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正一眨不眨盯着黑板上的字。
那支笔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微微泛白，似乎真的生气了。
夏瑶在桌底轻轻拽他衣角，似乎在无声哄他。
而江旋依旧纹丝不动坐着，看起来像认真听课的好学生，也不知道知识有没有入脑。
中午，夏瑶给江旋发了条微信，然后和竞赛教练出发前往比赛现场。
篮球联谊赛是七中相当重视的一场市内正规赛，到时会有摄影机实时直播，其他学校虽然无法到达现场，但可线上观看。比赛结束后会撰写推文发布在官方公众号。
比赛时间定在放学后，届时所有年级的学生皆可前来观看。
换衣室，江旋坐在凳子上，弓着脊背，勾勒出背薄腰窄的线条，正垂眸目不转睛盯着那条微信。
夏瑶：我走了，如果比赛完还有时间的话，我立刻赶回来，加油！
江旋其实没有生她气，他又怎么舍得。他只觉得遗憾。
没有夏瑶的篮球场，又有什么意义。
他连争夺名次的动力都没有了。
……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起，往日直奔饭堂而去的学生都改道往球场蜂蛹而至，只为占一个绝佳的视野位置，绿茵茵的操场内，日光把蓝白校服的身影切割，奔跑时犹如一道道剪影。
“卧槽卧槽，给我让个位置，谢谢姐妹！！！”
“乔延己在吗，我要看乔延己！”
“啊啊啊啊啊看到了看到了，在那儿！！！”
“卧槽，乔延己好帅啊，他身边站着另一个男生也好帅！！”
“果然，帅哥都是和帅哥成一家的！”
角落里，站着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孟潇是高一新生，在篮球名单上看到乔延己的名字时，心口一动，一下课饭都没吃就跑来看比赛了。
她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柔弱无助，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小兔子，周围都是呼天抢地的尖叫声，她捂着耳朵躲避喧嚣，然后踮起脚尖往里头看。
乔延己呢？
应该还没有出场吧……
叫这么疯狂，不知道的还以为开场了呢。
不过，乔延己好受欢迎啊，人气也太高了吧……
孟潇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过不久，两方队员并肩上场。
终于看到乔延己的身影，梦潇呼吸都急促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第一场比赛是七中和附中的强强对抗赛，两边都是各自篮球队的成员，共十个队员。
附中的球衣是纯黑色，七中的为中国红色，背后粘贴自己的序号。
两支队伍面对面站在球场内，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岛畅站在江旋身边，忽然侧头盯着某一个人说：“江旋，对面最中间的那个人叫周骁，擅长打全场赛，快攻、落防和挡拆都很厉害，你要小心他。”
江旋云淡风轻地瞥一眼那个人，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反而无比放松。
“嗯。”
二十四秒计时器在时间里不停拨动。
随着裁判吹一声口哨，球落在了周骁手里，七中篮球队则暂时落为防守方。
陈炜和李宇航站在靠近内侧45度角三分内的位置，乔延己镇守篮下。
周骁不愧是擅长打全场的人。拿到球权后立刻跑上攻，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
岛畅毕竟是靠实力当上篮球队队长的，又接近一米九的魁梧身高，他猛一翻身，截住那只差点落进篮筐里的球。
全场轰然响起热烈的加油声，使出吃奶的劲儿高喊：“七中加油，七中是最棒的！”
附中篮球队见球没进，短暂失望一秒，又重振旗鼓，卷土而来。
球权转换，七中篮球队成为进攻方。
岛畅眼神示意一下江旋，江旋微微点头，朝对面的球场跑去。
李宇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半场打起来猛如虎，一到全场原地杵说的就是他，见众人追逐，自己只能讷讷地跟着陪跑。
岛畅喊了声：“江旋，接球！”然后把球抛给了江旋。
江旋很适合快攻，而且命中率也高。
周骁刚想截住那只球，江旋比他先快一步，稳稳接住了球，他不紧不慢地在胯下运了几下球，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而周骁也是防卫的一把好手，展开双臂恶狠狠盯着江旋，似乎在找准契机截球。
江旋面无表情看着他，两道炙热的视线冲撞，交汇，灼烧出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忽然，江旋勾了勾唇角，忽然一个变向加速，准备从右突出包围，进入内线。
周骁笑了下，眼明手快拦住了他。
然而下一刻，他才知道——
他错了。
江旋在变向的下一秒，忽然又止住动作，背后绕球，然后体前向左变向，直接过人。
他如同一只潜伏黑暗里冲破囚笼的猛兽，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内侧线，稳稳把球一扔，抛了个二分球。
七中拿下了两分。
全场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一波三折，久久在操场里回荡。
“卧槽，江旋好帅啊！！！！！”
“他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准高一学妹一脸花痴地问旁边女生。
“是江旋，高二九班的。”
“啊啊啊啊乔延己姐姐爱你，加油！”
………
岛畅拍了拍江旋的肩膀，“刚刚那个假动作真漂亮。”
江旋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他往球场外围搜逻一圈，并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
内心难免失落。
对面，周骁拍了拍旁边的控卫队员，指着江旋的方向说：“小心那个5号的男生，他很聪明。”
“嗯。”
“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上，但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周骁大声振奋人心说。
一群人团团围在一起，做了个团结的手势。
半个小时后，分数来到了30：22。
七中领先一步，半壁江山都是江旋夺来的。
打全场赛是最累人的，区域面积大，阵地进攻时人多了而个人发挥空间就小了，在多次折返跑后，突破率和命中率都在直线下降。
李宇航几乎没帮什么忙，他一直折返跑，把力气都快用光了。
而乔延己也是一副气喘吁吁，他的自主进攻能力是相当出色的，但是防守和打配合是他的缺陷，而打全场赛最注重的是团队配合。
显然，附中的配合度比七中要好很多。
当乔延己把球传给站在内线里的李宇航，嘴上催促着：“快点投球啊！”的时候，李宇航却一副迷茫的样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骁逮着机会截球，江旋刚想上前阻拦，奈何还是晚了一秒。
周骁鼻息里哼出一个冷笑，面对江旋的阻拦丝毫不慌，毫不犹豫地把球传给了自己的队友，下一刻，球稳稳抛进了对方篮筐里，成功进球。
“七中加油！篮球队加油！”
“乔延己加油！”
外围的观众都提高了嗓门儿，恨不得变身大喇叭。
这边情况却不容乐观。
陈炜大声怒道：“你刚刚发什么呆啊，那么好的球都让他们抢去了！”
“对不起。”李宇航低垂着头，他也不想这样的。
陈炜骂了句脏话，“你要是状态不好就换替补上来，别给我们拖后腿。”
“行了行了，别起争执。”乔延己拍拍陈炜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李宇航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们换老周上场，没事没事啊，别自责，不是你的问题。”
李宇航一脸愧疚下了场，乔延己目送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叹一口气，回过头，就迎来周骁挑衅的眼神。
啧……
乔延己舌尖顶了顶腮帮，鼓起一边侧脸的肌肉，他缓缓走过去，目光笔直又坦荡，无所畏惧地直视周骁寻衅滋事的眼神，丝毫没有退怯之意。
“七中篮球队的实力也不过于此，还以为多厉害呢。”周骁舔了舔嘴唇，用言语激怒他们。
在场观众清晰敏感地听到了，有人在场外不悦道：“打个比赛而已，没必要侮辱学校吧？”
“就是就是，附中的学生都是这么小肚鸡肠的吗？”
“说七中没有实力的，你能考上吗你？！”
“yue！！！”
场上，乔延己站在江旋身边，神色立刻冷下来，比江旋更冷，咬牙道：“想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哦？”周骁拨动篮球，在指尖来回转动几圈，缓缓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下巴往后面的记分牌一抬：“有没有这个本事还说不定呢。”
记分牌上，因为李宇航的失误，让附中篮球队的人扳回一局，上半场打成了30：30的平局。
陈炜性子急，哪能容忍这口恶气，指着他们的鼻孔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好了，别生气，他们是故意挑拨离间的，没看出来吗？”乔延己揉了揉他的胳膊，一顿劝说。
听他这么说，陈炜果然收敛性子，不吭声了。
周骁得意笑了笑，然后轻蔑的目光落在沉默寡言的江旋身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
然而，江旋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唯有沉默是最高级别的轻蔑。
周骁怒火更甚了，握紧了拳头。
下半场比赛开始，已经接近了赛点。
就在裁判即将吹口哨的那一刻，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焦急而熟悉的声音：
“江旋，加油，你是最厉害的！”
江旋回头一愣，就看到夏瑶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拼了命似的朝他喊。
周围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成为虚晃。夏瑶朝他扬了扬手，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束阳光照进心里，冲散阴霾。江旋微微勾起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