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辅导·受伤
这几天夏瑶都没有去奶茶店。
自从张惠言同意她参加数学竞赛了后，夏瑶才发现，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张惠言情绪高涨，连夜给她报了三个数学竞赛辅导班，号称助力夏瑶展翅高飞，早日圆梦国家集训队，当时夏瑶整个人愣在原地。
夏瑶本来想自学成才，反正开学以后校内会设立专门的辅导班，教资实力雄厚，还不用交钱，九班同学几乎都踊跃报名。但张惠言已经把钱砸出去，自然没有浪费的道理，夏瑶也不想辜负来自老妈子的一片苦心。
所以夏瑶大清早就背着书包去辅导班实训场地，从早学到晚，放学时间比江旋下班还要迟半个小时。
夏瑶第一时间跟江旋说了，他只是静默了片刻，说：“下班之后我去接你。”
夏瑶立马拒绝了：“不用，我们又不顺路，而且，地铁坐几个站就到家。”
但江旋还是执意去接她。
数学竞赛辅导班分为三个班，分别是abc班，暑期学生争先报名，ab班名额被占满了，夏瑶只能去c班挤一挤。
这里大部分都是准备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高一高二年级占据大多数，而且都是男生。
夏瑶是班里唯一一个女生。
夏瑶性格热情开朗，人好说话，长得相当平易近人，刚上两天课，就结识了不少朋友，几人围在一起玩的不错。
最主要的是，这个班集体并不排外。
徐旭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年轻俊秀，之前凭借高颜值在网络火了一把。同时担任c班的竞赛教练，授课能力强,具备强大的数学知识，有几年教龄，在教育培训机构里颇有建树。他不仅好为人师，还能针对性对每位同学进行1v1辅导训练，夏瑶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报名的，落下不少功课，徐教练通宵给夏瑶发了份邮件，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竞赛题，每道题底下附带一页详细的解析答案，都是徐教练亲手写的。
那一刻夏瑶知道，这门辅导课她来值了。
徐教练在智能讲台上解答最后一道线性代数题，学生们在台下聚精会神听课，从讲台望去，底下一大片四眼田鸡，除了夏瑶，她视力非常健康。
徐教练惯常使用釜底抽薪的方法，他在白板列出整个板块数学公式，目光凌厉：“这道题让我们证明这些向量是线性无关的，首先我们从定义出发，设它们的系数等于零，这道题的知识点就在于运用到了数学归纳法，我们假设s等于1时，特征向量是不会为零的，命题自然就成立，第二个，s等于m减去1时，这个命题也是成立的，现在着重点就在于怎么把xm消掉，有同学会吗？”
台下同学面面相觑，无一人发言。
过了良久，有人大胆举手，徐教练眼神示意了下，男生站起来说：“在等式两边同时乘以矩阵a进行化解。”
“不错。”徐教练又问：“这位同学可以上来化解一下，让同学们大饱眼福。”
男生犹豫了一会儿：“老师，我只知道解题方法，但我不会写出过程。”
“行，先坐下。”徐教练不为难他，清明冷峻的目光扫视全班，平静地道：“有同学想试一试么，错了也没关系，只有知道自己错在哪个步骤，记忆才更为深刻。”
偌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没一个人会，指针在滴答流淌。过了一会儿，徐教练以为无人尝试，正要公布解题过程，下一秒，夏瑶举高了手：“老师，我想试试。”
徐教练诧异了一瞬，让开位置，“好，夏瑶同学上来写一下过程，同学们认真看，不要在底下做别的事情。”
全班同学皆抬起了头。
夏瑶站起身，往讲台上走，她抓起水性笔看了几秒等式条件，笔尖摩擦过白板，发出沙沙的声音。
只用了三分钟不到，夏瑶写了一整块白板，复杂的公式套了又套，算了又算，她走到另一块干净的白板，开始列下一个步骤。台下响起悉悉窣窣的讨论声，有人哗然，有人低叹，更有人开始把解题思路抄写下来，夏瑶专心致志写着，目光不假思索，仿佛答案在笔尖自动生成，半分钟后，她把这道题的答案完完整整写了出来。
“卧槽，这么牛逼。”
“听说是七中9班的学生，不愧是大神班级，我直接五体崇拜。”
“快抄快抄,借鉴一下709班的大神智慧。”
“这就是实力百分百碾压么，震惊我也。”
徐教练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他清咳一声，屈起两根手指头叩桌面：“同学们安静，有什么问题课后再讨论，现在看一下上面的解题思路，在这里我先表扬一下夏瑶同学，思路非常好，很清晰合理，省去了几个多余的步骤，答案也是对的，同学们可以借鉴一下她的思路。”
下课之后，吴漾窜出位置跑过来，手里拎着一张试卷：“夏瑶同学，我这里有个地方不太懂，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遍。”
“可以呀。”夏瑶外号活菩萨，坚守着乐于助人，教学相长的秉性，她放下手中的笔，低头开始认真讲题。
过了一会儿，
“懂了吗？”
“懂了，谢谢你。”吴漾攥着卷子，笑。
“不客气。”
“对了，”吴漾微微弓下身，在她耳侧开口：“你是七中九班的学生么？”
“呃是的，有何贵干？”
“没事，我是石室中学的学生，开学高二，想和你交个朋友。”吴漾热情道。
夏瑶愣了一秒，她笑着说：“好啊。”
“那，我们放学一块走吧。”吴漾又提出要求。
这才刚建立的友情进展得太快，夏瑶立马推辞，语气委婉：“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啊，”吴漾表情失落了一下，“这样子。”
夏瑶也是笑笑。
下午吃饭的时候，外面下了一场黄昏雨,路面被润湿，夏瑶今天穿了双小皮鞋，搭配黑色百褶裙，出门去全家便利店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在露天石梯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她摔倒在路面，脚踝那处瞬间红了一块，吴漾正好撞见，便急匆匆赶过来，神情焦急：“夏瑶同学，你没事吧？”
夏瑶疼得抽吸一口气，朝他喊：“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快扶我一把。”
“哦哦。”吴漾把她扶了起来，见她竖在原地动弹不得，踌躇半晌,说：“我背你上去吧，在教室里坐着，我给你买饭。”
夏瑶下意识上下看他一眼，吴漾比江旋矮了那么一小截，身子骨倒是强壮，肩膀宽阔且直，她想了想，应该没事，“好，麻烦你了。”说完，夏瑶欲要爬上他的背，吴漾正好在她面前蹲下来。
夏瑶觉得还是意思意思一下，小声说：“我有点重，你要是背不——”
下一秒，夏瑶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爬上他的背，吴漾险些闪了腰，他立刻支起腰身，皱眉：“不行，你太重了，我背不动。”
“”
“我还是扶你吧。”吴漾揉了揉腰，说。
“”
那一刻，夏腰想挖个大坑,把他给埋了。
最终吴漾还是好人做到底，帮她买了盒饭，又去附近药店买了些止痛药回来，夏瑶递给他一个感激不尽，来世再报的小表情，刚才路上的不愉快抛掷脑后。
晚上十点钟，整栋大楼灯火通明，扎在漆黑的夜里。江旋早已站在竞赛实训大楼下久久等候，他靠在路边的路灯下，拢在身后的黑暗里。浅白的灯光打在树梢，好似镀了一层珍珠泛白的银色。
少年高瘦的身影被拉长，他单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划手机页面。
夏瑶和吴漾一道下来的时候，江旋收好手机，往这边看去。
夏瑶视线向前方一抬，就撞上了他的眼。
那一刻，她看到江旋眸子暗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
夏瑶挣脱掉吴漾搀扶的手，道了声谢谢，然后一拐一拐地朝江旋走过去，江旋目光往下垂，注意到那只受伤的脚，眉心倏然蹙在一起，脸色有些阴沉。
江旋快步跑过去：“怎么受伤了？”
夏瑶捕捉到江旋不虞的面色，有些心虚地回答：“下午去吃饭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到哪里？”
“脚踝，不过现在不怎么疼了。”
江旋眉心依旧蹙着，他看了眼夏瑶身后傻愣地站着的人，吴漾也在看着他，两道一热一冰的视线交汇，吴漾刚想走过去，江旋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夏瑶见江旋拿出薄外套绑在她腰身，那是怕她受了雨凉特意带来的，衣摆及膝，遮盖少女百褶裙下的隐秘，在她面前蹲下身，侧头说：“我背你回去。”
然而夏瑶不这么想，她被下午的尴尬事件支配了，吴漾说的那句“你太重了”浮现脑海，潜意识以为江旋也背不动她，因此此刻表情显得有些局促，道：“我自己能走。”
“上来。”语气不容置喙。
“真不用”其实夏瑶想说，你可能背不动我，但这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夏瑶，听话。”
“”
夏瑶乖巧温顺地爬上少年薄削的肩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右手握着左手手腕。
吴漾一直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目光有些滞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周围人影散去，他才动身离开。
梧桐树荫淋了一场雨，枝叶散发着清幽的草木香气，晚风一吹，皱落几滴悬在叶尖的雨滴，悄无声息地滴在夏瑶的脸上，后颈上，头发上。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铮亮光滑，在昏黄路灯下洇出银色碎光，江旋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故意降下速度般，呼吸均匀平稳，丝毫没有感受到肩上的压力，两人全程抿着嘴，谁也没说话。
夏瑶趴伏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痒痒的，江旋眨了眨眼睫毛，心里掠过一根羽毛。
但夏瑶还是有些担心，心里介怀不已，所以问了一句：“江旋哥哥，我重吗？”
江旋秒答：“不重。”
“可是吴漾背不动我。”
“夏瑶。”江旋停顿了两秒，眉心再次紧蹙：“不要让别的男生背你。”
“我没有，他不是背不起我吗，还差点闪了腰，对了，他还说我太重了。”夏瑶说，语气倒像是在跟最亲密的人告状。
江旋忽然说：“背不动女生还嫌弃她重的人，只能证明自己没用。”
“有道理。”夏瑶笑了，心里积累了一整晚的介怀顿时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以后不准让别的男生背你。”江旋再次出声提醒，语气有些冷硬和严肃。
“为什么？”
江旋继续往前方走着，步履不停，他隔了片刻才回：“他们太弱。”
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