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什么魔教,从上到下就是一群没媳妇活不了的痴汉。”
林鹿回到殿里,寅时刚过,他睡了一个时辰,到天色全亮便被音容叫醒,林鹿抹了把凉水在脸上,让自己醒盹儿,出门果然看到寒蝉已经等候多时。
“走吧,快到时间了。”寒蝉转身走在前面,林鹿后面跟着,他的脑子还是沉沉,睡太少了,整个人都感觉生锈了。
音容跟着二人到达十七层便退下了,林鹿他们来到魔月殿前,门卫们将殿合力打开。
今年起,林鹿作为少宫主的“首席”开始参加朝会,每天拜见宫主,拜会各宫宫守,还要跟各宫的“首席大弟子”“次席二弟子”之类的插科打诨,林鹿觉得自己晨练的时间被剥夺了一半,每天早起都烦闷的很。
唯一让他开心的是,一个月前,樱子也来了,作为三宫的“次席二弟子”,和苏横一起站在寄灵身后,出席朝会。
这五年来,林鹿没太多机会能见到樱子,拜师后的一年,林鹿发现樱子已经可以自由在魔月宫里走动了,有时候两人恰巧路过,或者各宫组织门人集会的场合能碰到,林鹿会问很多问题,包括她身上的蛊,但樱子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跟林鹿简单寒暄几句,留下淡淡龙胆木的香气让林鹿辗转反侧。
樱子改名了,三宫的人会叫她璃樱,或者璃樱二殿。璃樱今年已经十九,不再穿颜色鲜亮的衣服,林鹿每次早朝见她,都是一身修长的黑,或是一身修长的深蓝,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身材修长曼妙,只比林鹿矮了两寸,眉间的朱砂痣仍然夺目的红,眼神里透着的光却一年比一年冷。
苏横说,璃樱这些年帮寄灵杀了很多人,感觉她都杀麻了。
林鹿站在少宫主身后,穿过他的肩膀,看向苏横旁边的樱子。
“苏横说的杀麻了,是哪种麻,会痛吗?怎样的感觉?”
林鹿还没杀过人,他不知道,他也麻了,对于樱子离他越来越远这件事。
莫阙又是最后到的,他听着下面各宫宫守汇报昨日各宫的信息,和最近的安排。四宫宫守哲云襄举荐了个新弟子,想入四宫,被莫阙否了;六宫宫主齐天凌身体抱恙已经两个月没参加朝会,六宫少宫主,就是那个小侏儒,齐大圣代为参加,齐大圣过了十二岁竟开始长个子,如今也长到了正常人的身高,因为他的母亲,六宫夫人是个高个子。
“禀告宫主,尊父齐天凌,近日病情加剧,恐时日无多。”齐大圣声音沉稳,对他的侏儒父亲向来不够亲近,想来是小时候自己身高被旁人嘲笑多年,心怀怨恨。
“哎,实在是可惜了,天凌当六宫宫守二十年,为我宫劳心劳力,做了不少贡献,爱侄——”莫阙的声音里,半分伤心和惋惜林鹿都听不出,林鹿已经习惯了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知道莫阙下面要说什么,“大圣啊,你爹最后的时日一定要让他少些病痛折磨,丧葬方面也要用心安排。”
“至于六宫宫守,不可一日空悬,各位可有举荐的?”
台下一阵静谧,半响无言。
林鹿翻了个眼皮去看台子上的莫阙,觉得他今天不应该穿一身水蓝色,应该穿一身金黄,那样更像皇帝。
“人还没死呢,这六宫就要乱……”旁边传来一宫二弟子鞠画隐约的声音,被一宫宫守锦修一个回头的眼神制住了声音。
“锦修啊,”莫阙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你是一宫宫守,你有什么想法?”
“锦修拙见,禀宫主,六宫少宫主智勇双全,自小就代天凌为六宫处理了不少事,近来天凌生病,也是大圣将整个六宫的运转接过来的,可见其掌事能力和在六宫的声望,都是新任宫守的绝佳人选。”
林鹿想,“你这个老狐狸怎么也不知道避嫌?齐大圣虽然不愿意认他那个侏儒爹,但是天天人前人后的叫锦修干爹,你倒是真疼干儿子。“
“哦?各位宫守也是这看法吗?”莫阙坐正了身子,向其他宫的望去。
静了须臾,四宫守先按捺不住了。
这要是让齐大圣当了六宫宫守,以后一宫和六宫不都是锦修做主了?
“属下认为,不妥。”哲云襄有勇有谋,就是说话有点直,多少让人不待见,“齐大圣这些日子确实劳苦功高,但魔月宫选宫守向来不是只看掌事能力。大圣自幼学武,但如今功力心法都不及六宫门下首席和次席弟子,以后要如何用实力折服众人?”
齐大圣被当面“打了一巴掌”,脸腾地就红了,哲云襄毕竟是他长辈,只能用眼神将地板刺穿。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后面的六宫“首席”卫河,感觉自己就是那两块地板里的一块,另一块就是旁边的“次席”娟娘。
娟娘只是笑了笑,轻蔑地看向齐大圣过于直挺的脊背,至于她脸上的表情,此时要是有个板凳和一碟瓜子,她能原地看戏了。
“属下认为,四宫守说的也颇有道理。”二宫宫守肖鹤就坡下驴,谁也不得罪。只要维持各宫实力均衡,他就还能在摸鱼几年。
“属下认为,六宫首席,卫河,功力在六宫实为佼佼,也受下属爱戴,为六宫乃至整个魔月宫都出过不少力,可用。”五宫宫守幽瞳这是要跟锦修对着干了。
卫河如坐针毡,那五宫首席卫静是他姐姐,这五宫宫守举荐自己,也是想以后能掣肘六宫,两宫合力。可他卫河是个慢性子,不爱争权夺位,实在不想被抬上宫守的席位,卷入这场权谋。
娟娘又笑了,咯咯咯的,只有旁边的卫河能听见,卫河叹了口气,隔着三五个人看向林鹿,那眼神好像在说:“兄弟,平时没少帮你,你支个招啊?”
林鹿知道此时卫河肯定得向自己求助,平时外面有什么挣钱的营生都是卫河拉着林鹿一起干的,两人混的相当有真情实感,林鹿也知道卫河胸无大志,唯一的念想就是多攒点钱,把身旁的财迷美人娟娘给娶来当老婆。
当宫守,哪有娶媳妇美?
卫河觉得整个魔月宫,只有林鹿能理解自己,因为林鹿每次偷偷去各宫的集会找璃樱聊天,都能让卫河逮个正着,那痴汉表情,卫河知道自己看娟娘时就那表情。
林鹿想了想,碰了碰寒蝉的手肘。
寒蝉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禀宫主,蝉儿也想举荐一人。”
“哦?”
“蝉儿以为,桑青贵为原一宫宫守,虽然破坏了宫规,废了些许武功,但这些年守沉浮阁,尽职尽责,谨守本分,即使被废了武功,恐怕在众宫守里仍可战胜一半的人,不如旧人重用,也免去新人上任的过渡期了。”
林鹿就是提前跟寒蝉提过,卫河不愿当宫守,他可没想到寒蝉能想到桑青,还要举荐她。
他听到寒蝉说桑青“尽职尽责,谨守本分”,想起昨夜师父还偷偷出去约会,这些年让自己天天溜进沉浮阁,宛如回自己家一般便捷。
林鹿默默地想,“罪过罪过,我替师父向各位赔个不是。”
寒蝉这话可是说到莫阙心坎里了,知父莫若子啊,莫阙早就想让自己的“心尖尖”回到宫守之位,奈何这群下属没一个能给他搭个坡,也让他顺坡下个驴。
莫阙的身子一歪,还没等说话,一个声音先响了起来。
此时,另一个“心尖尖”面色如死灰,只听寄灵轻哼了一声,林鹿心道,“来了。”
“可笑,桑青一代罪之身,当年忤逆宫主夫人,被下放到沉浮阁已是宫主开恩,如今少宫主却想让她回来。少宫主的孝道,灵儿是不太懂呢。”
寒蝉听到寄灵称呼自己灵儿,带着软糯的声音,就一阵想吐,心道“我最大的孝道就是替我娘鞭了你的尸!”
林鹿看着寄灵身后的樱子,想了想,师父若当上六宫宫守,再好不过,少宫主的势力和六宫的势力有他从中调和,应该可以和寄灵抗衡个一二。
林鹿给卫河递了个眼神,卫河心领神会。
“小的卫河,斗胆也向宫主举荐桑青大人。当年六宫式微,多亏一宫多多照扶,才有了如今六宫的壮大,六宫上下尤其是现在卧在病榻的宫守大人,都对桑青大人极尽感激之情,若她能入主六宫,必是我六宫之福啊!我卫河何德何能被举荐为宫守,若是能继续辅佐在更为出众的下任宫守之下,就是我卫河的荣幸啊!”卫河说着说着,就出列跪倒在地上,头是越来越低,抱拳的手越来越高。
林鹿知道这事成了,莫阙看卫河跪下来眼角都开始笑了。
林鹿想,卫河这小子是真够聪明的,搬出了桑青之前和六宫的种种交情,甚至搬出了齐天凌,可真够绝的。
齐大圣的眼神不盯地板了,他还是低着头,眼神恶狠狠地定在卫河跪倒的背影上,从此六宫,他是说不上话了。
寄灵还想再说什么,被莫阙一个挥袖止住了。
莫阙欣慰地看着卫河,“卫首席不必妄自菲薄,你今日能委屈自己,举贤若亲,就证明你是将相之才,魔月宫从没出过副宫守,你是第一人。从今日起,你就任六宫副宫守,安心辅佐你的下任宫守,桑青大人吧!”
众人哑然,都知道莫阙甚是高兴,才会突然变出一个从没有过的副宫守名号。
副宫守,那不就是宫守之下,首席之上,估计比宫守的内人(夫人或丈夫)还值钱呢!
寄灵的气愤已经溢出眼眶了。
林鹿才不管,他用眼神瞄了瞄乍然欢喜的卫河,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樱子,心道,做人就要像卫河这样,不贪,守住自己最重要的,其他的收获说不定也会悄然而至。
娟娘也用眼神瞄了瞄还跪地上谢恩的卫河,又看了看不远处相视而笑的寒蝉和林鹿,再望向高台上一脸严肃,人模狗样,但眼角弯弯的莫阙,心道,
“什么魔教,从上到下就是一群没媳妇活不了的痴汉。瞧这一个个不值钱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