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前言3
临窗的位置，尹返整整喝完了一杯的热咖啡，抬腕看了几次时间。窗外骄阳似火，一股股热气在繁华的地面上往上升腾着。即便室内开足了冷气，他还是焦躁地松了松领带。
一个身穿白色跨栏背心和同色运动短裤的男孩大步走过来，摘掉头上的棒球帽放在桌子上，“尹大哥，你早到了么？”
“晚八点以后才有我的戏份，难得出来躲躲轻闲。”尹返故作镇静地问，“想喝什么？”
“刚睡醒，饿了，要吃点东西。”
外面有服务生进来。
“刚好我也没吃早餐，搭伙吃显得热闹。”尹返拿着菜单，浏览一遍，“牛角面包，不要花生酱，五分热的牛奶，不加糖，外加一个水果沙拉。前言，你呢？”
前言对那个服务生一笑，“麻烦跟后厨说一下，给我来中等份量的炸酱面，芝麻酱和肉末儿酱都要，黄瓜丝就不用了。”
“是，先生。”
“对了，外加一杯果汁。”
“您要什么口味？”
“稍微酸甜的就可以，但绝对不能兑水。”
尹返惊异地问：“咖啡馆也供应街边小吃。”
“虽然从小生活在国外，但我从不用西餐，我只吃味道纯正，营养又安全的中餐。”
“哦——”尹返看着他的穿着，“你这是打算去运动吗？”
“下午我要去打篮球。”
“你喜欢篮球？”
“也不能说有多喜欢，就是在众多运动项目里只有篮球具备让人拼下去的吸引力而已。”前言看看四周，随意来了一句，“每天这个点儿，咖啡店的人非常多，今儿是怎么了，难道被清场了？”
尹返一耸肩膀，笑笑没搭言。
他叫的东西先到了，美味摆在那儿，他却连看都没看。“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是关于你所崇拜的庹纵的。”
“什么消息？他现在人在哪里？”前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想先卖了关子，等我们吃完饭再谈这个好吗？”
前言又是失望又是急切地问：“你是不是为了我才去打探庹纵哥的事？”
“就算是吧，”尹返一脸严肃，“我并不想你一双清澈的瞳仁给蒙上尘埃。”
前言很懂事地不再多问，面一上，就餐动作一整套搬下来，看得尹大明星有些“呆”。
你要说他是成人吧，脸上的青涩可不是“逼格”。你要说他是小小少年吧，可那作派，那范儿，连新入行的演员也不见得有前言同学拿捏得那么稳当。
“就你一个人在国内住，习不习惯？”
“我本来就是笼中鸟，在哪里待着都一样。”前言慢慢啜着果汁，“也不是独自人，家里的长辈给配备了一个排的下人跟着。”
“你不太像骄奢淫逸的版本。”
“在国外奇异的事情看得太多了，家里不太同意我走上演艺之路，但我给了他们保证，我只进国家电视演艺公司，不为挣钱，只为好玩。”
“所以台柱子庹纵就成了你瞄准的对象？”
“说或然可能更合适，我也在探究娱乐的一些规则手法，心得虽然没有，但打打疫防针总归是没有错的。”
主题搁在那儿，不直奔，先敲一阵锣，提高一下现场气氛，也好为后面的大情节做铺垫。
“你听过这句古话么——‘中天而殒，盛极而衰’？”
“明白，我一直都有专门的国学老师教我，以备将来在重要场合免得露怯。”
“尤其我们艺人这行，是实打实的‘青春饭’，当漂亮的脸蛋儿日渐皱纹爬满的时候，辉煌就把我们抛弃了。”
“‘日落大道’？”
“我是靠着‘血拼’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而且早在跻身演艺圈之初，我就给自己觅妥了退身步。当不得不告别舞台的时候，我能用什么来消磨余下的生命。”
前言倾听着大明星的肺腑之言，不禁动容，“我也不是那种只活在当下的人。”
尹返笑，“你也在寻觅生的意义？”
“对，醉生梦死不是我的选项。”
“也可能我们这种人永远都追寻不到归宿呢。”尹返又叫了一杯咖啡，“我如今在瓶颈期，只要开机面对镜头大脑就一片浑浊，产生了对白抵抗。”
“为什么会这样，是压力过大的缘故吗？”
“你知道每天诞生的小鲜肉有多少？每一个都存在着可待开发的能量，而他们都有可能成为你假想的对手，也许在不经意间就会被导演相中，抢走你已经十拿九稳的本子。”尹大明星很坦白地说，“为了增加新的热度，我和我的经济公司终日挖空心思，经营着我迈出的每一步。看看那些稍微比我大一些的前辈们，不是钻到了幕后，就是演而优则导，但我对幕后工作没有兴趣，更不想手执导筒。我是对‘露脸’极为执著的人，如果不能让观众看到自己的脸，宁肯离开那个我不是‘主角’的大环境。”
前言同学的双肩轻抖了一下，“像我这样的也有端走你饭碗的危险。”
“是吧。”尹返“无所谓”地摊摊手，“新人注定要取代旧人，这不是生存的定式么。”
“你现在的那部新戏，很受业内和粉丝位追捧，坊间相传，是奔着a国的那个国际大奖而去的。”
“《岿然独存》是根据我们国内叫得很响的那部纪录片改编的，外界不知道的，纪录片与影片同步开启。这不仅仅是炒作，也是我们国家禁毒委开展的一个大力度的禁毒项目。‘独存’纪录片的责编就是我们去年牺牲的前禁毒局局长夫人防半江，但电影剧本则由影视剧制作公司另外指派了几个国家一级编剧进行了重新演绎。庹纵也在剧中争取到了一个三号人物，但跟我没有任何戏剧交集。”
“《岿然独存》我看了几遍，很让人血脉偾张。让我猜猜你演哪个角色，”前言打了一个指响，“你出演那个卧底的支队长对吗？在片子里一直被打着马赛克，最终凭借智慧和勇敢粉碎了一个较大的贩毒团伙。”
“对。”尹返并没有显出很兴奋的样子，“这种正剧不讨好，故事叙事过于结构化，正邪两种人物脸谱化严重，我对它并不太上心。我们的编剧想与国际氛围接轨，胜算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观众对英雄没有强烈的期待感，票房毒药，一切的投资都失去了意义。”
“可银幕上的支撑很难说得准。”前言小同学有自己的观点，“黑马总有，就看你的运气与努力够不够，历史上如雷贯耳的那几部就不提名字了，拎出哪一部都可以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但它们在始建之初，大家都嗤之以鼻的。”
“我提个反例，上周我们国内新引进的那个a国大片，国内外的观众翘首以待了两年之久，结果上映三天就遭遇滑铁卢，票房不仅惨淡，而且骂声一片。那天我特意赶了一个午夜场，结果到电影院一看，稀稀拉拉地就坐着百十个来个观众。我坚持熬到影片最后的‘淡出’，可中途有好几个观众是骂着大街走的，而且还吵着要退票。”
“我对‘预售’电影深恶痛绝！”前言捏紧手中的硬物，“世界上确实有几部超好看的不是狗尾续貂的杰作，但他们的成功是踩着数也数不清的流失资金和艺人的‘尸体’上来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让曾经喜欢你的观众咀嚼别人吃过的‘馍片’，害人害己。”
“骂我呢，是吧？”尹返伸手揉揉前言的头发，“在我的演艺生涯中，我已经拍过了两部续集，而且是越到后面越好看。”
“那只能说尹哥有大气场，又有观众缘，否则谁也不会买账。”
马屁拍得很溜，尹明星把瓜吃了。“扯题大远，言归正传。关于庹纵，外界有传闻，因为‘茯芎混毒事件’，他受到了牵扯，罪名是播报损害公民利益的假新闻。人虽然给放回家，但不允许回到单位上班，并限制了出入境自由，随时都有被起诉的危险。”
“啊？”前言一下子站了起来，“以讹传讹！我让人打听过，他也是为了国家的禁毒事业才及时向公众传达那个信息的，谁知道反被某某图谋不轨的恶人给利用了呢。”
“我们是讲法律的国家，不管任何人，有毒必缴，贩毒必惩，种毒必究，吸毒必戒。”
“国家禁毒委不是出来澄清了么，茯芎没事，各个收货商也没事。”
“这里面的根由就不是我们要理解的了。”尹返很自然地拉起他的胳膊，“走，我陪你去篮球场大汗淋漓一场。”
前言只得跟着尹返黯然退场。
在丽山饭店的后面有一个场地宽阔的露天球场，可能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吧，除了一个穿深色制服，戴运动帽和口罩的场地管理员，整个氛围都是空空荡荡的。
前言脸色绷得很紧，接过管理员递过来的球的同时，睃了那个不能让谁看清真面目的侍者一眼，还翘了翘嘴角。
“尹哥，我先罚球。”前言站在三分线外，运着球。
尹返脱下上衣，解下领带，霸气地扔给场地管理员，用命令式的口吻说：“给我来两瓶冰水。”
“庹纵哥的后台很硬，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运球还在继续，尹返过去摘掉前言的帽子丢给那边的服务人，“只要你不成为搅屎棍儿，那就是上帝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