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的破损8
就这样的,好好的生日寿宴谁都没有吃上,家缋把外孙带到医院疗伤,完事他们又去了墓地,对着妻子邹阿绣和女儿女婿的墓碑,长者老泪纵横,伤悲无以复加。
世间道有它自己的衡量标准,一板一眼,谁的失误谁温吞。
“跟爷爷说实话,这个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翦秾依偎在老人的怀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我要是说了,家岑下次就杀了我。”
“他说杀了你你就怕了?”
“我不怕,我是怕我死了,您也会难过得死掉。”翦秾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昨天放学的时候,家岑走在我后边,他往下推我,我就摔在了台阶上,小朋友们都看见了,老师都来了,可没有人告状,我不想跟老师说实话。”
家岑被饿了一顿就举旗投降,并在爷爷面前保证,再也不会欺负哥哥了。
家缋没再追问,放了孙子,回屋跟外孙下象棋玩。翌日,翦秾在上学之前,还背着小书包到房间看过外公,见外公依然在熟睡就没叫醒他。
早餐时间,丈夫没有按时来吃饭,邯辛茹就让管家去他门口喊一声,结果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她就大着胆子去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家缋早已处于昏迷状态,脉搏基本没有了。
人拉到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老命是保住了,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家缋执意不肯在医院静养,他要回家,意思就是不放心翦秾。
外公病了,翦秾坚决不肯上学,一定要在家里全程陪护。家煦请了三个男看护,一人八小时轮流照顾爸爸。
翦秾扯着舅舅的衣角,“舅,不要赶我去学校,他们会把外公害死的,电视里说的。”
家煦知道,这孩儿经常跟着父亲一起看普法节目,心灵上都有阴影了。
“他们不敢,有谁要是欺负你外公,会给抓起来的。”
“他们在咱们家里做坏事,警察叔叔又看不见的。”
自从丈夫病了,邯辛茹一次也没有进去看过他。没有必要,遗嘱他早放在律师那里了,也没她什么事。即便想关心一下,平时都积怨那么深厚的冰层了,这会儿用冰锥都打不透了。
一天夜里,她稍微打扮了一番,就走进了丈夫充满草药味的房间。
“唐师傅一念那紧箍咒呀,猴哥儿的脑袋疼得好像要裂开一个大口子似的,他抱着头撞天撞地撞山,天被顶开了一个大窟窿,地被砸了一个大坑,那山呀都给碰碎了。”
家缋靠在床头,翦秾趴在老人旁边直打冷颤地听故事。
"猴哥哥的头比我的还疼啊?"
老爷子抚摸着孙儿基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伸出五个手指,“想像一下,比你的还疼这个数。”
翦秾“哗”地在床上打滚,“唐师傅太坏了,我们要报警,把他抓起来。”
眼前的这幅图景,让邯辛茹有些羡慕。在家缋的晚年,谁又能想到,曾经翻江倒海地巧取豪夺拿了人家茯芎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年幼怙恃的孩子整得服服帖帖的。也许这个能带来欢笑的位置应该是家岑的,可大孙孙不受待见,又被娇宠惯了,哪里会做出这样天然无矫饰的动作来。
男护工上前跟她打招呼,“夫人!”
邯辛茹打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出了戒备之意,“你把孩子带出去,我跟老先生有话说。”
“这——”他快速地说,“家先生叮嘱过我们,在工作时间内不允许离开房间。”
“他是我儿子,出去告诉他,我谋害不了他爹!”
男看护岿然不动,也不打电话。
“小秾,去跟叔叔先出去,我想吃你做的水果拼盘。”
“不要!”翦秾更是对邯辛茹充满了敌意。
“小王,你先带孩子出去。”
“老先生,家先生有指令的,我们违抗不得。”
“没事,等明早他来我跟他解释。”
屋子里融洽的气氛过了许久才散去。
邯辛茹就站在床前,曾经也算是英俊无比的男人此时却已形容枯槁。
“都是自己的孩子,你为何要两样对待?”
“你要为孩子们争取权利?如果论家煦就让成年人自己跟我说。若是为了那个小畜生,他既然有妈妈在,还轮不到你这个隔辈人来指手画脚。”
嘎啦脆地给她胸口一捶,她反击道:“你当初都没有考察我的来历,就上套了,现在有所觉醒了吗?”
“你不就是聂彬棣守身如玉在民间的未婚妻么。”
鹿死谁手?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后来查出来的?”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家缋瞪视着自己的女人,“聂彬棣永远后知后觉,自以为高人一等,他斗不过我的。”
“你跟我那些都是扮家家?”
“除了阿绣,我心里没别的女人。”家缋捧住脸,苍然道,“你根本不配站在属于她的地方。”
邯辛茹几乎是扑向他,推着他的双肩,“你怎么不跟家缘他们一块死了啊!”
到底还是男人,再怎么弱,也比女人有力气,一把将她推得老远,“邯辛茹,明天你们全给我离开这个家!”
“门儿也没有,你把我赶出去,我儿子答应吗?”
“我的一亩三分地儿,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护工小王听见里面有动静,推门就进来了,半扶半架地弄住邯辛茹,“夫人,您请离开。”
“呸,谁是主子,你算什么东西!”
小王不理会她的粗俗,“请您自重。”
家岑也端着一个盘子冲了进来,冲邯辛茹又哭又嚷:“你坏,你欺负外公!”
这一场没有来由的短暂争吵,让家缋元气大伤,后半夜就溘然长逝。
他终结了上一代人爱与恨的交叉,也终结了邯辛茹与儿子本来就如履薄冰的母子情。
她有蒙羞之感。自以为在掌握全局,布局人却另有他人。她始终想不通,家缋是什么时候揣测出她的秘密的。如果在事情伊始就清楚的话,那也太入戏了,又何必白白搭上一条邹阿绣的命呢?
不过后来,她从儿子和聂霙的关系上得到了启发。一脉相承的父子,性格虽然大相径庭,但错误的节点却如出一辙。
“停下!”家岑一碰綦黯塞把着方向盘的右臂。
一位拎着提盒身穿粗布衣服的老人站在校门口拐弯处左右张望着。
没等他问,家岑直接道:“我去跟她说两句话。”
管家找上门,家岑猜不透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门口不能停车,黯塞把车开进车库再说。
“等我。”
“小少爷。”管家娘是背着夫人来看少爷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
管家娘是邯辛茹忠实的仆从,外公对这个老女人没有好感,对家岑也是影响至今的。
“我们都很惦记,怕你吃不饱,穿不暖。”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冷热温饱能自知。”
软刀子扎人更疼得慌。
“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零食,”老人双手奉上,“顺口了明个再给你弄哈。”
家岑把提盒接过来,并没有拒绝,如果在当街你推我让的也没有意思。
“以后不要来了,我什么都不缺,想吃的东西店里都有。”
“卖的东西没有咱们自己做的干净。”
“干净?”家岑“扑哧”一声,“那个大门里头还有干净的地方和干净的人?别自辱了。”
这就叫自讨没趣。
家岑进了校传达室,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大叔,送给您一些吃的。”
“家岑,这我不能接受,要是让校方知道了,我会被辞退的。”
“您又不是高官,我贿赂您干嘛!”家岑就坐在椅子上,等着黯塞到来。
黯塞不敢耽搁,停好车子,一路快走,急着往回赶。
“綦老师——”宛尔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黯塞停下,“你先回去准备上课。”
“我看到家岑从你车上下来,这是怎么回事?连他们家的管家都找上门来了——”
“我做什么还需要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