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霸业醉酒
前枫斋的妖怪过来接她们去雅间交易，萧逢雪扶着储物腰带，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块玉石。
这是玄灵玉，一块能抵十万玄灵石。
那小妖怪眼都直了。
萧逢雪拿出第五块玄灵玉，屏风后边缓缓走出来一个身段婀娜的女人。
女人穿金戴银，翠羽明珠，脸上用脂粉修饰得浓艳妖媚。
“楚庚辰？”
楚雨寒看了她一眼，她知道萧逢雪用庚辰这名字，不知道她还冠上了自己的姓氏。楚雨寒挠了挠萧逢雪的手心，唇角带笑。
“枫思来想去都不曾想到，九州哪家有大人这般阔绰，还望大人能够告诉枫一二，说不定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
自称为“枫”，整个前枫斋只有一个人——
这女人是前枫斋主——貔前枫。
“不必。”萧逢雪把十三块玄灵玉放在桌面，“白泽耳，拿来。”
“这白泽耳枫当然会给你，但是枫有一事要提醒，子座一字那位大人不是好惹，楚大人多加小心。”
貔前枫把白泽耳拿了出来，前枫斋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貔前枫伸手去摸那玄灵玉，萧逢雪抬手压住，灵气渐渐提高，压制得貔前枫稍有不适。
萧逢雪的手摁住了那块玄灵玉，“在下相信前枫斋主不会透露楚某的真实身份。”
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貔前枫，像是在看着猎物那般。
貔前枫下意识吞咽，面不改色地笑道：“自然，您完全可以相信前枫斋。”
萧逢雪把白泽耳收进了储物灵器里。
萧逢雪前脚才走，后脚那位子座一字的客人就闯进来了。
“貔前枫，那个人究竟是谁？”此人摘下了面具，露出剑眉星目，一眼望去倒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
他是当今未夷城城主，九州第一富商——霍博廷。
“霍城主，我可不能透露这位能给得起十三块玄灵玉的大顾客。”貔前枫笑得极端狡猾，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围脖。
霍博廷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抬手冲属下招了招手。
又是一个元婴境。
貔前枫心中思量权衡着。
“霍城主，那人应该还没有走远，与其抓着枫不放，为何不亲自擒下她呢？”
霍博廷抖了抖手袖，扔出五块玄灵玉。
“她是谁！？”
貔前枫两眼放光，看着堆成小山的玄灵玉舔了舔唇：“只有一个名字，楚庚辰。登记时候要了巳座，押了一千二玄灵石。她旁边那个女人说是她的夫人，叫楚羲和。”
“就只有这些？”霍博廷手中把玩这一颗成色上好的玄灵玉，貔前枫虽然很想要，但确实知道的不多。
何况，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二人的名字和关系恐怕都是假的。
“没有了，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霍博廷狐疑地看她一眼，见她不像说谎，转身作罢。
“来人，去给我把那两个人找出来。”霍博廷命令属下。
霍博廷不可能找得到她们师徒二人。
进前枫斋之前她们就易容了，离开前枫斋之后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了身装扮才找了处客栈落脚。
萧逢雪取出白泽耳，摊开手心递到楚雨寒面前：“你想好要问什么了么？”
楚雨寒踌躇不决。
她心中思绪万千，犹豫间，手已经按在了白泽耳上面。
灵力呼啸如风，吹她二人的衣摆。
“我……”
楚雨寒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得手脚冰凉，对于将要到来的真相有些排斥与恐惧。
“我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白泽耳的灵气跃动，光点像精灵一样围绕着楚雨寒，凝成只有楚雨寒能看见画面。
“修正所有不合理，让这个虚拟的世界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并令其依附在主世界之下。”
这……
这是什么意思？
楚雨寒眨眼，光点即刻消散，楚雨寒神色木木。
“听见什么了？”萧逢雪问。
楚雨寒麻木地复述着自己所看到的。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么？”萧逢雪说，“还有我的一问。”
楚雨寒摇头，“不用了。”
“我可能……需要安静地呆一会。”她又说。
萧逢雪明白，“我就在这附近逛逛，你要是有什么事就传信给我。”
楚雨寒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逢雪轻轻把门带上，在客栈窗户视线所及之处来回逛了好几圈。
楚雨寒抓着青丝，思绪陷入深深的混沌中。
一个时辰过去，她有些饿了，下楼点了菜，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萧逢雪望见一封送给楚雨寒的飞书，见是霍文清送过来的求救信，想着楚雨寒估计还没这么快能缓过来，便在屋内留了便签，随后赶去救霍文清等人。
楚雨寒要了瓶所谓天下最烈的好酒——“霸业醉”。
据说外乡人喝了之后会一醉千日不起，哪怕是修士也不例外。
楚雨寒点点桌面思索着，想起以前师尊醉酒舞剑，不明她那时苦楚，却同样想借酒消愁。
她沉浸在烈酒的火辣中，没有留意到身后人头攒动，所谓名盛九州的沈统部叫了几坛霸业醉。
取酒的店小二磕磕绊绊，撞到一个身着黑衣带着斗笠的女人，女人扶了他一把，声音像一湖沉静的水，“小心些。”
店小二迷迷糊糊地道谢，捧着酒往楚雨寒那桌走去。
女人把指缝间的一片方块纸烧了，剩余的奇怪粉末粘在了她的袖子一角。
魔窟里，风云然本就没有对一个小小金丹多加注意，她和另一派吞丹魔修维持着表面关系，偶尔会送点修士给他们，但就在最近，风云然发觉他们与蒙应频频联系，已经心生不满。
吴留本来是要送给那一派吞丹的口粮，他魂魄不纯净，出尔反尔的事经常做，对于风云然来说，吴留的魂魄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在知道天山的人来救他时，风云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刚好有了糊弄那帮老头的理由。
不过风云然不管，不意味着魔宗里的其他魔修会愿意眼睁睁看着几个修士到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于是便有了这番激斗。
这里是魔窟，遍地是魔物和魔修。
风云然把花间秘境的疫鬼留在了这里，把他们养成了一只只恐怖丑陋的魔物，把这个地洞变成一座魔窟。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霍文清把保命的掌中花都祭出来了，但这层层魔物全然杀不尽。
霍文清她们即便各自有手段能逃出去，但身后还有个拖油瓶。
又不能见死不救，霍文清纠结会儿，给楚雨寒送去一封飞书。
霍文清她们没能等来楚雨寒，却等来了萧逢雪。
风云然感受到萧逢雪的剑意，神魂打颤，几道犹豫，她选择了提刀出去。
“走！”
萧逢雪掌开魔物，浓厚的雾气散却，出现一个身子妩媚的女人。
风云然。
“小师叔，别来无恙。”
风云然看着她问天还收在鞘中，略有讶异：“小师叔这回不对我喊打喊杀了？”
说得她好像什么杀人狂魔一样。
“怎么？就这么想寻死？”萧逢雪的手还真的装模作样地握在了剑柄上，“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来救人。”风云然瞥了一眼愤愤的属下和魔物，二者退避，被她的魔气压得不敢吭声。
紧接着，风云然又漫不经心地开口：“已经救到了，但是你还没走。”
“有事相求？”
萧逢雪没有隐瞒：“对。”
“有关偷天换魂？”
萧逢雪颔首。
“让这帮小豆丁先走吧，你随我来。”比起上一次见，风云然这次虚弱了很多——当然，全拜她前师尊的无名和有名所赐。
这两把剑过去把仙盟之主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又把风云然打得落花流水。
霍文清她们带着吴留先走，萧逢雪和风云然穿过魔物，来到了魔主的宫殿里。
魔主的宫殿一片狼藉。风云然最喜欢的王座——用白骨垒成的宝座，上次被谢妤给顺手扬了。
于是不可一世的魔宗宗主只能和客人站在殿里说话。
“连师尊都这么上心，这个楚雨寒貌似比我想象中的要重要。”风云然意味不明地看着萧逢雪，“你要庆幸她用的只是位居末位的偷天换魂，反噬的效果不强，不至于堕魔。”
萧逢雪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但——”风云然话锋一转，指了指头顶，“任何瞒天过海之术的真正危害都并不在法术本身，而在于天。”
也就是说，魔印之所以会烙进心海并非禁术本身的反噬造成，而是天谴。
又是天道。
“小师叔，恕我无能为力。”
萧逢雪了然：“那么，不多打扰了。”
风云然笑得有点勉强，在萧逢雪离开之前，她轻声问道：“你和她走到一起了，是吗？”
“对。”萧逢雪唇角提了提。
风云然眼底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其实早在花间秘境她就有猜测，但亲耳听见又是不一样的。
萧逢雪离开了，风云然撕下端庄的面具，随手抓来几个凡人泄愤，鲜血横流，魔物贪婪地啃噬着地上的血肉骨渣。
百道魔印发作，心魔如影随形，萦绕在心头的是挥之不去的执念。
西胃一百零三年冬，风云然适才筑基，萧逢雪则踏入元婴境。
彼时谢妤还不如后来那般病恹恹地，那会的谢妤是天山的定海神针，人称“云双仙子”，一双灵剑威震九州。
更有李沧海继承辰月衣钵，六峰元婴，天山一举坐稳天下第一宗门的宝位。
谢卿濯也是在那一年被谢妤带回的天山，她们一起拜入扶光峰，成了云双仙子的弟子。
和跟着谢妤潜心修炼剑道的谢卿濯不同，风云然更喜欢钻研些偏门法术。
她总是会去思危阁翻阅古籍。
刚到天山的时候，风云然还不会御剑，还没有自己的剑。从扶光峰走上霜序峰，风云然往往需要走很久。
踏流石，过高峰，沿着木扶手踩过厚重的一层层雪，才能到达思危阁。
初见时，萧逢雪坐在思危阁边，正画着阁外的树苗。
风云然先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后来又听她像外院和淮南庄那群老古板一样，头头是道地说着什么苍生大义，心里其实是觉得无趣的。
但风云然常常去思危阁，那段时间萧逢雪没有在闭关，于是惯来神秘的六峰峰主闲来无事还会指导弟子们一二。
转变应该是从萧逢雪送她第一把剑开始。
风云然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着上来，次数多了，萧逢雪就有留意到她。
萧逢雪也曾教过她御剑的诀窍，后来才知风云然是根本没有剑。
在拿到第一把剑的时候，风云然也是意气风发地喊出过比肩剑圣的口号。
再后来，她对萧逢雪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在别的弟子都去五香堂霓裳局做帮工时，风云然则在思危阁帮萧逢雪整理架子上的书。
“在我这里，没有玄灵石，也没有学分。即便这样你也要过来么？”
“我的第一把剑是您给的，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只想力所能及地为您做点事情。”这时的风云然还不是嗜杀的魔头，而是一个有点腼腆的小女孩。
萧逢雪笑了笑，说：“那行。”
然后风云然就留在思危阁了。
随着时间推移，风云然和萧逢雪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人是越来越活泼了。
萧逢雪会指导她的剑术，她在这一方面总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萧逢雪也不像是那群迂腐老头一样无趣，她虽然看着淡漠，像是悬挂高峰的一捧霜雪，却如融化后水一样温柔。
她偶尔也会和风云然开两句玩笑话，岁首还和风云然下山逛过庙会。
一来二去，日久生情，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从顶峰上缓步下来，而风云然则折在了萧逢雪的温柔乡里。
思危阁前的惊鸿一瞥，让风云然此生铭记，凝成心魔。
她想与她尽早并肩。
风云然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想快点去实行。
少年人总是盼望长大后能独当一面，好不用依靠别人。
风云然也是如此。
所以她打开了那本禁书，从此，前路漫漫，而她的每一步都在往万劫不复的深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