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冷意四散
温老媪的肿块顺利摘除下来了，但术后恢复才是真正的一大难关。
姜裴把温老媪推了出去，楚雨寒和李沧海留着收拾东西。
“多谢河师伯提点。”
李沧海回头看她，楚雨寒躬身拜礼。
李沧海释然一笑，浑身轻松，也终是放过了自己。
“师侄。”
“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1
“此赠予你，望对你往后要走的路能有所帮助。”
楚雨寒抬头，正要回话，肩上的肿块忽地发痛。
楚雨寒霎时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地上。
李沧海脸色都变了，“师侄！”
楚雨寒唇角汩汩流出黑血。
花鼠疫正在吞噬她体内的生机，它疯狂得很，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把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另一幅模样。
生机微弱，凤凰心开始剧烈地跳动。
先死而后生。
凤凰心迸出瑞光，楚雨寒的皮肤开始皲裂，她的肺部灼热，依稀可见火星子随着呼吸喷出。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魔气聚成乌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沈月舒破门而入。
楚雨寒无暇他顾，抓着李沧海的胳膊：“师伯，帮、帮我——捏碎腰上的玉牌！”
李沧海没有多想，立即照做了。
玉牌中的传送符燃烧，萧逢雪眨眼出现在两人身前。
魔气袭来，沈月舒刚刚拔出仰世剑，萧逢雪已先一步接下这招。
“蒙应。”
萧逢雪认出了对方。
魔宗长老，食魂吞丹双修，风云然入魔的引路人。
“许久不见了，萧长老，亦或者是，静观君。”蒙应眯了眯眼，视线绕过萧逢雪，斜乜了眼沈月舒。
萧逢雪不动声色地瞥了瞥沈月舒。
蒙应常常避世不出，所用的魂魄与金丹都依靠手下掠夺而来，没想到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化神期圆满。
萧逢雪有问天在手，虽是有一敌之力，但考虑到院里的百姓，并未轻举妄动。
“你来这儿做什么？”萧逢雪持剑而立，灵境蓄势待发。
蒙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咂咂嘴：“念着楚氏夫妇的美味，迫不及待地想再尝尝了。瞧瞧，多棒啊——这澄澈的灵魂，你不喜欢吗？”
楚雨寒怒目圆睁。
竟然……
竟然……竟然是他杀了爹娘！
剑风掠过，蒙应脸上刹时多了道血痕。
“河师的灵魂瞧着也美味得紧了，只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蒙应两指比了比。
萧逢雪柳眉下压，给李沧海打了个眼色：“师姐，带楚楚走。”
楚雨寒正在涅槃，方是置死的地步，身子虚弱得紧。
李沧海踉踉跄跄地把人背上，蒙应见状，魔气高涨，错开了萧逢雪直冲楚雨寒。
萧逢雪果断提剑斩断。
魔气蠕动一下，复又往前。
萧逢雪掐了个诀，金光追上魔气，一举击碎。
那细碎的魔气亮起紫光，蒙应与魔气交换了位置。
洁白美味的魂魄已触手可得，却在下一刹那被人拦截下来。
萧逢雪的灵境不知何时笼罩着这一小方天地，在她的灵境下，她拥有绝对的优势。
蒙应自不服输，魔境展开，阴云密布，滚滚雷霆轰隆作响。
若纯粹比拼灵力，萧逢雪不可能会是蒙应的对手。
化神初期与化神圆满，虽都是化神期，但灵力在本质上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剑气如虹，贯穿魔气。
魔气又再生，不断削弱着剑气。
双方死死僵持着，蒙应在等待楚雨寒涅槃时元神出窍的时机。
萧逢雪克制收敛着自己的灵气，灵境化开暴戾的魔气，苦苦坚持着不让魔气越过自己灵境，以造成大规模破坏。
“强弩之末。”蒙应嗤笑一声，剑风吹动他唇上的两撇胡子，“这魂魄和凤凰心本尊势在必得。”
魔气直接击溃萧逢雪的灵境，萧逢雪唇角溢血，不肯退后半步。
一道剑芒骤降，剑灵不疑持剑而来。
“自不量力。”蒙应轻易化解了她的剑意。
魔气开始积蓄，卷起飓风。
摇摇欲坠的房屋发出咯吱作响，霍文清赶来，数十个偃甲支撑住了将倾的楼房。
“蒙应，有胆我们去他处好好较量一番！”萧逢雪抹去唇边的血迹。
楚雨寒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为齑粉，但照这么来看，时间还长着。
“本尊才不会上你的当。”蒙应大笑，“萧长老，从前我就觉着你这人有意思极了，非要两头兼顾，总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你说你是为什么？”
萧逢雪瞪着他，沉默不语。
蒙应故意提起了旧事刺激她。
很显然，萧逢雪不吃这套。
魔压愈渐升高，偃甲支撑不住，最近的一个木屋轰然倒塌。
“本尊若想将这小小院落夷为平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看来萧长老还是不长记性。”
又一座木屋倒塌，那是医师休息室，现下并无人在其中。
霍文清调动偃甲去病区转移病人。
萧逢雪提剑而上，剑雨急骤，点点星芒化作浩瀚剑气，声势浩大地奔涌向蒙应。
蒙应侧手拍出掌风，空手接下萧逢雪这一剑。
玄正金光豁亮，问天剑灵莫问带着一记剑意杀了蒙应个措手不及。
蒙应一惊，唤出元神。
天地色变，颤动不止，蒙应元神的巨手压在病区上方。
楚雨寒浑身化为齑粉，肉身不存，魂神无处安放。
肉身开始重塑。
蒙应的另一只手掌心向着楚雨寒。
“鱼和熊掌——”
“不可兼得。”
萧逢雪同样唤出自己的元神，炽白的光芒大亮，与昏暗的魔气对立。
“若我执意如此，你又奈我何？”萧逢雪唇角微扬。
“萧长老不妨一试。”蒙应大笑。
蒙应向着楚雨寒的手收回，萧逢雪留意到他的松懈，警惕着他的动作。
魔气聚在另一个手掌，眼见将要压到病区的屋顶，霍文清的偃甲顶了上来。
萧逢雪的元神持剑向着蒙应，剑芒似流星划过，斩向了蒙应的巨手。
蒙应反手接下这剑，另一手捻指轻弹，一簇魔气霍然奔向楚雨寒的魂神。
萧逢雪心道不妙，格开蒙应的手，元神收起，运起全身的灵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楚雨寒那处。
蒙应此刻也不藏着掖着了，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所有魔气，五指下压，笼罩住萧逢雪。
萧逢雪内府受损，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
眼见那团魔气将要穿过楚雨寒的元神，李沧海念咒结印，意图挡在楚雨寒身前，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萧逢雪强行再开灵境，千钧一发之际，寒冰冷却了一切，包括时间。
浊气趁着萧逢雪不备，一鼓作气冲击剑心。
莫问与剑心互相有感应，顿时痛哼一声，问天的剑芒暗淡了几分。
没有灵力的支撑，冷意四散，时间依然。
退散的灵力在萧逢雪的御动下一个转头对上了蒙应的那蓬魔气。
萧逢雪咬着牙死撑下去。
沈月舒和李沧海结印打出一道光，微弱的灵力膨大。
蒙应笑起来，“就凭你们还想阻止本尊？”
蒙应的掌心向前一推，萧逢雪起身挽了个剑花，舞剑又起。
蒙应不耐烦地啧了声，手背上的魔纹亮起，修为一下暴涨，近有媲美炼虚境的威压。
魔气猛地贯穿楚雨寒的魂神，化为枷锁捆住了她的魂神，霎时吞噬去她的一缕魂神。
李沧海迅速画符贴在枷锁上头，危急关头保住了楚雨寒的部分魂神。
“蒙应！！”
地面崩裂，萧逢雪元神拔高数米，一剑刺出，蒙应抬起手臂抵挡。
他是体修，身体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萧逢雪眼眶泛红，杀意澎湃，神剑霍地收回，她揪着蒙应的衣领将人带到上空。
蒙应抬手抓着萧逢雪的后领，硬碰硬他最擅长，拼力气萧逢雪更不是他的对手。
蒙应的勾拳紧直击萧逢雪的腹部，萧逢雪不甘示弱，毫无保留地挥出一剑。
蒙应躲避不及，神兵问天直接刺穿了他的腰侧。
“天下第一神兵，果真名不虚传。”
蒙应退来数尺，身体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如初。他的瞳孔被魔气浸染，后背生出四臂，霎时变得面目狰狞，獠牙利齿显露出来。
狂风猎猎，白袍如雪。
萧逢雪以一剑敌他六臂，剑心飞快转动，卷起道道剑风，引得内府燃烧。
蒙应瞳孔收缩，大骂一句：“疯子！”
他无心与萧逢雪以命相搏，到了这般修为，蒙应格外惜命。
反正已经吃到了点楚雨寒的魂魄，虽然可惜，但他拿不下来的东西，想必旁的食魂魔修更加不可能得到。
蒙应作罢，松开一手，魔气凝聚为一团，轰然炸开。
萧逢雪被炸出百米，白衣被血染红。
不远处的山头崩落，尘土飞扬，萧逢雪双眼通红，直直注视着蒙应离开的背影。
喉头一股腥甜，萧逢雪抬手掩唇，血流不止。